曦太子生母是淑妃,死后追封文淑皇后,皇帝后宫向来不消停,有些事曦太子不知道,别人心里明白。
有恩当报,话是这么说,可后宫脏事太多,很多时候是恩是仇都不一定,人们冷心冷肺,哪里记得那么多?因这些恩恩怨怨,你来我往下毒暗杀,宫里伺候规矩也多,比如伺候吃东西,宫人们要手活利落干净,时不时向主子展示自己没藏东西,曦太子是不懂,还是真就这么信任,抑或是——演戏?
摄政王想起刚刚窗外那个屁墩,就这脑子,怕也演不了戏。
宫里伺候的人,吃过见过,别说忠心,想要这些老油子好感都很难,小东西却能让安公公向着他,用点冰都下心思催,可见这小东西有些本事,不过——
“看到人老就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修长手指将书一扣,光影从指骨滑到侧脸,一双眼睛狭长锋锐,敛着令人看一眼都心生畏惧的光。
曦太子没睡着,一直在想事。
怎么苟下去,是个问题,别说未来了,就说眼下,他绷的住,解狗绷得住,一路护送的西戎大将鲜于丰绝对绷不住,一定会干坏事。
两国邦交,不提之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纠葛,就说这一回,曦太子在西戎国被找到,大将军鲜于丰亲自护送,摄政王出边境来接。
解平芜急急带人过来,理由充足,朝廷形势不好,赵朔帝随时能过去,担心自家太子嘛,说的过去,可不管怎么说的出去,你到底出了边境线,到了别人西戎的地盘,会不会也顺便干了点坏事?官方文书是官方文书,你解狗这事做的不地道。鲜于丰肯定觉得解平芜夹带了私货,又不爽自己被看轻,迎这么远,是不信任老子么?觉得本将军会害你家太子?要害我为什么不早点害,非要等到现在,都到你家门口了,当着你面前?我像个傻子么?
已经被人这么怀疑,不搞点事,是不是说不过去?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怂?是不是好像在怕别人家摄政王似的?他堂堂大将军,不要面子的吗?
现在一行人已经到达两国边境,明天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前有狼,后有虎,曦太子表示十分忧伤,一直绷着心神留意,一个不经意,看到窗外人影,腾的蹦了起来。
他来了他来了,辣个鲜于丰带着假笑来了!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猪下卤水了吗!
觉是睡不成了,曦太子被迫接——不,迎客。
鲜于丰干光一盏香茶只用了三秒,紧接着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贵国摄政王,当真好难约。”
曦太子:……
你真他妈好会说话!解平芜不但难约,还难见好吗!他这个太子都没近距离见过正脸!
不对,等等,这话什么意思?鲜于丰是瞧不起他这个太子吗?摄政王难约难见,曦太子就容易?而且这话说的,要别人怎么答,才有显的机智有气场?说是没错,就是暴露自己有过相同经历,送上脸叫别人踩,说不是,那你请一个看看啊,鲜于丰真要这么要求,他能请得来解平芜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曦太子狠瞪鲜于丰,阴险!太阴险了!
他眯了眼,干脆端茶:“来人,送客!”
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太子有残忍多无情多无理取闹!
孤不能比摄政王差!
鲜于丰噎得直咳嗽。
一个月护送,他略知道这位太子性格清奇,不按常理出牌,可今天也太过子!中午吃了□□么!
“这个……”他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其实在下前来,是有事想同太子商量。”
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说真的,就这种脸皮厚度,曦太子就十分佩服,简直和他这个太子不分伯仲!
第3章 裸绞之咽喉绞
鲜于丰一路把曦太子安全送到这里,西戎是个什么态度,想也知道。国家有国家层面的利益考量,私下里有私下里的打算,只要在底线之上,都没问题。
可曦太子不好搞,说他傻吧,什么好听话都哄不过来,说他精明吧,说话做事的套路又不像,还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人家软硬不吃,遇到刺杀都不带掉眼泪的,鲜于丰没办法,只能改变态度,好好说话。
“是这样,这不到地方了么,明日天亮咱们就要分开,兄弟们一路也辛苦了,这离愁淡苦,正该好好喝顿酒——”
鲜于丰一边说话,一边注意曦太子神情。
曦太子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鲜于丰暗骂小东西沉得住气,脸上摆出和蔼亲切的微笑:“本来好酒也是备着的,一路有专人看管,偏巧刚才,本将想到此事,要亲自挑选几坛,过去就发现丢了一大半,没丢的,也被人砸了坛子,一滴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守卫不利,自当该罚,可晚上怎么办?本将重新从兵营里搜罗了一些,不能说劣质,只是品次口感确不如之前准备的好。本将自认已尽力妥帖,前往邀请贵国摄政王亦诚挚恳切,摄政王却以只饮好酒拒绝了,您看这事……”
曦太子:……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这个?只是喝酒?
不对,等等!这绝对不只是一个喝酒的问题,一定是局,是试探!曦太子迅速转动脑瓜,认为不能以常理度之,快,想!用力想!
到了预定地点,任务交接完毕,肯定要吃顿散伙饭,有宴必有酒,到哪儿都一样,多正常的事,这条咸鱼为什么要单独拎出来说?会拎出来,就证明这里头有文章。
好酒丢了?谁偷的?酒坛子还砸了一小半?怎么,东西太多带不走,也不能便宜你们?这里可不是什么繁华城池,有大盗小贼流窜作案,这是没有人烟的边境,除了西戎护送队就是摄政王的迎接队,再无旁人,大家还都军纪严明,无令不动,你说是谁干的?谁有能力干这种事,还能干成?鲜于丰表明自己是发现者,实际是在指控解平芜。
怎么,点明他这个太子不被尊重的事实,想勾起他的好奇愤怒,和解平芜对着干?
曦太子投向鲜于丰的目光颇有意深,一挑二,你可真是好大胆啊,一点都不咸鱼!
不过可惜了,就他这个太子,各种明争暗斗,小心思用完,至今都没成功见到解平芜正脸呢,何况攻略。鉴于曦太子太过英明神武,聪明睿智,他做不到,所以没有人可以做到,你臭咸鱼也是一样!
很明显了,酒坛丢失,就是坚守自盗,用‘我杀我自己’的方式,卖力开启这双方的最后一夜!先后想完,曦太子心说我可太聪明了,没想到来古代一趟,智商上限都提升了!
心里拐了十八道弯,表面上,曦太子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慢条斯理捧着茶杯,争取气质出众,优雅尊贵:“这倒是不好。”
鲜于丰苦笑:“本将也是没办法了,只好过来求助太子殿下,您是太子,赵国之主,这事怎么办,还得您发话。”
小咸鱼你不行啊,这马屁拍的一点也不到位,不但不让人爽,还夹杂暗坑,以为英明神武的本太子会上套么?
曦太子稳的一批,心里没半点波澜:“你且先退下,待孤给你问一问。”
鲜于丰大喜:“多谢太子殿下!果然赵国还得靠您!”
曦太子懒洋洋的摆摆手。
拉倒叭,彩虹屁都不会吹,一点都不香。
……
摄政王大帐,莫白迅速将这件事禀报了。
解平芜这次没有看书,手里握着笔,正在批折子,闻言头都没抬,也没给任何眼神,只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屏风纱薄,映着摄政王侧影,矜贵疏冷,屋角三足兽鼎轻烟微荡,每一丝每一缕都静默无声。
曦太子干掉一杯茶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场谈话速度速度是不是快了点?咸鱼丰有这么干脆利落?然后就想起来,刚刚这人在这里时,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时不时就会看向窗外,往西的方向。
所以刚刚的对话只是附带,重点是这个,给他提示方向,让他去看?话题并不是因为他机智应对迅速结束,而是别人根本就没打算长。
他趿拉着鞋走到窗边往外看——
没有任何异常。
“唉……”曦太子幽幽叹了口气。
过往这一个月的经历,连续数次的刺杀,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有些位置本身就意味着危险,时时刻刻都危机四伏,你千方百计躲闪,浑身功夫使圆了,躲不过还是躲不过,你心态佛了,坐着不动,出现在你身边的刀再锋利,再近,你也死不了,哪怕你豁出去浪呢,刀光剑影也能如同无物,毫发无伤,没别的,拼的都是命,老天爷宠爱。
经历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再说他还有金手指呢,慌张逃窜如鼠时都死不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真要有意外,没准还能顺利回到现代,行了,出去浪吧!加油曦太子,你可以的!
把鞋穿好,拍了拍脸,曦太子打开门,一股热浪……直接把他推了回来。
热死个人!
曦太子转回房间,坐下,又起身,打开门,再次被热浪推回,关门回座……反复数次,这叫一个纠结,想了半天还是得豁出去,顶着暑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