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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 (放鸽子)


  齐骆默默听着部下们议论陆辞议论得不可开交,好几次想参与进去,却又觉有失架子,只有艰难忍住。
  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懂什么?
  明明是他知道得最多!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究忍无可忍,起身道:“你们歇着,随便做什么,只不可无事离馆。”
  因这不苟言笑的上官一直沉默,以至于讨论得正热闹的这一队骑兵都无意中忘了他的存在,他这次猛然出声,全体便是一惊,赶紧应是。
  齐骆随意点点头,回房换了身不惹眼的便服,径直出馆了。
  他之前一身戎装,且神容冷肃,现气质与着装具是大变,猛一眼看去,鲜少有人能认出来。
  他却没在街上闲逛,而是直奔去过一次的衙署,准备同难得见上一面的陆辞叙叙旧。
  结果还没到地方,就见身着官服还未来得及换的陆辞迎面而来,面上挂着轻松自如的微笑。
  左边并肩走的是方才见过的滕通判,身后还轰轰烈烈地跟着一大串官阶各异的幕职官,俨然众星拱月之势。
  齐骆:“……”
  许多年不见,怎排场越发大了?
  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自己率数名金吾卫,就是专门替陆辞开路的经历,他下意识地就想躲躲。
  殊料一路应付路上百姓道贺都快应付得脸上笑容发僵的陆辞,眼睛却是忒利,一下就发现了他,并故意唤出声来:“齐兄!”
  这一唤,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齐骆投来充满好奇的注目礼。
  齐骆险险绷住脸上的平静,不欲在万众瞩目中走近前去,只站在原地局促地点了点头,极艰难地受了节度使这一句‘兄’。然后赶忙道:“辞弟既忙,我便下回……”
  “齐兄这是哪里的话,”陆辞笑容炫目,温温和和道:“不过是诸位客气,非要同我道喜,才与我同行。若齐兄不嫌,你我难得一聚,不若也陪我去酒楼一趟吧。”
  齐骆哪里是陆辞对手,莫名其妙地就应下了。
  滕宗谅酸溜溜地冷眼看完全场,着实认不出这位十分眼熟的高大青壮,到底是哪个‘齐兄’,倒是越看越觉得像刚来宣读诏书的那位郎将。
  他扯了扯陆辞的袍袖,将人往边上带带,压低声音问道:“这不就是刚来念诏的那位齐郎将?怎又成你老相识了?该不会是与我们同榜的哪位同年吧?”
  陆辞莞尔道:“你没认出他来吧?当初他辛辛苦苦地领着金吾卫,帮我等打马游街开路时,你可也在呢。”
  滕宗谅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却未恍然大悟,而是震惊。
  那么薄,那么远的一层关系,能记得就不错了,居然还能维系到称兄道弟的地步?
  瞧方才那架势,不光是别人,连他都被唬住了,只以为二人多熟稔呢!
  滕宗谅心情复杂地看着陆辞,心里登时肃然起敬。
  单是这份经营人情往来的用心程度,就令人望尘莫及,是他无论如何拍马都追不上的。
  难怪陆辞能平步青云,而不是别——
  陆辞笑着补充道:“更巧的是,那回之后没过多久,我便与他因修渠之事再有交集,之后便多有往来了。”
  滕宗谅:“……”
  还他刚才多余的佩服来!


第二百五十章
  因明日还要照常出厅,即使陆辞很是慷慨大方地将人领到了城中最气派的酒楼——静然居中,这些个正矜持地轮流冲伙计报所好吃食名字的幕职官们,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半个‘酿’字。
  见他们自有分寸,却显拘束了些,陆辞玩笑道:“来前看诸位皆是气势非凡,怎到了该痛宰肥羊的关键时刻,反倒斯文起来了?”
  这话一出,当场把原还束手束脚着的职官给逗笑了。
  滕宗谅眯眼笑着,毫不客气道:“那可不?要只靠你们所点的这点菜式,怕是还喂不饱陆饕餮……喔,失敬失敬,陆节度一人!”
  陆辞气定神闲地一笑。
  他知晓滕宗谅虽是有意配合自己,但也存在借机故意调侃自己的事实,于是并不接茬,却是果断地一脚踹了过去,叫那多嘴的促狭鬼夸张地大叫一声。
  两位顶头上司都表现得如此平易近人,众人很快也没了不敢开大口的小怯,渐渐敢趁这个难得的好时机,点几道平日只敢望价兴叹、不敢拿微薄俸禄来作尝试的精致菜肴。
  饶是负责记菜名的伙计足有五个,也绕了好几圈,费了好些纸,才将点单全记下来。
  最后轮到在主桌的陆辞、滕宗谅和齐骆三人时,陆辞不慌不忙地冲齐骆一笑:“齐兄先请。”
  齐骆略显局促地询问伙计几句,意思意思地点了俩道菜后,又小声问了问价钱。
  在听闻自己随意点的那两道菜肴,加起来竟要近三贯后,齐骆当场就感到后悔了——分明是个小地方,怎要价跟京里最大的樊楼似的狠?
  区区两道菜,加起来都快顶上他月俸的两成了。
  滕宗谅倒是真最不客气的一个,报起菜来滔滔不绝,眼都不眨。
  连陆辞听到最后,都忍不住嘴角一抽,睨他一眼:“你这豪爽劲儿,还真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别人再放开,也就是拿着柳叶飞刀稍微削上一点油皮。
  反观滕宗谅,肩上则是扛了好一把屠龙刀,刀刀见肉。
  滕宗谅与他相处久了,也越发精通了脸厚如城墙的油盐不进,闻言面不改色:“若辞弟身是女娇娥,肯做我内人的话,我定是求之不得哩。”
  他知陆辞是个好吃食的,又难得有机会‘铺张’一次,哪儿有错过的道理?
  况且节度使的月俸,可是众所周知的至为优厚:初初仕官,便先发半月俸。
  待到月底,单是一整份月俸料钱,就有惊人的四百贯了。
  除此之外,还得算上半月给禄粟一百五十石,元随衣粮是足够五十人的份额,再按岁给盐七石,每逢春、冬赐绫三十匹,绢四十匹,绵一百两,炭两百秤,供给马料等堪称数不胜数、杂七杂八的其他供奉。
  哪怕不算上小皇帝日后多半会私下给的赏赐,陆辞也完全称得上是富得流油了。
  毕竟他远在家乡的娘亲自有小本营生,大可自给自足,三不五时只惦记着给他供钱,根本不需他赡养。
  而陆辞自家后院,更是轻松得很——无妻无子,亦无蓄养家妓的奢侈习惯。健仆统共只聘了八人,哪怕算上厨娘和小婢,也仅十二之数,远不及京中一寻常富户中会仆从的数目多。
  滕宗谅的俸禄,则是典型的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加上他有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平日就难攒下几个子儿来。
  得亏有他夫人精打细算,才能舒舒服服地养活一大家子人,当然是赶不上陆辞独个逍遥的滋润了。
  越是了解友人的丰厚俸禄,滕宗谅就是既骄傲欢喜,又倍感心酸。
  同样是出仕三资未满,一个已得了最极的誉衔,前途无量;其他人则还载浮载沉,为资满磨勘轮转而费尽心思。
  听了滕宗谅这厚颜无耻的回应,陆辞毫不色变,不假思索地回道:“若我真是女娇娥,多半也轮不到滕兄来求娶罢。”
  滕宗谅哼哼一声,还想反驳几句,但在忆起锲而不舍地追着陆辞写了八年多的词,都已成了京人眼中最深情不渝的那位‘柳娘子’,登时就服气了。
  “不过,辞弟啊,你也是运气好啊!”滕宗谅一本正经地拍了拍陆辞的肩,当好友疑惑地看回来时,诚恳万分道:“若是你我并不相识,只怕你早叫我恨得套一布袋,上街痛打一顿了。”
  人非圣贤,试问面对前程好成这样的同年,哪怕明知对方是有真本事的,又有谁能忍住不嫉妒?
  陆辞眯了眯眼,盯着他还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看,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滕兄说笑了。”
  ——看在自己的确一夜暴富的份上,这回就大度一些,暂时不跟滕老兄计较。
  明明话里没什么不妥,滕宗谅却被笑得生生一激灵。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目光移向别处,假装在看窗外风景,方才仿佛无事发生。
  一直纠结菜钱的齐骆,这会儿也终于缓过劲来了。
  只是意识到自己简单点的那俩道能贵成这样后,穷惯了的他更忍不住替陆辞心痛起那长得触目惊心的点单来。
  “你虽是戏称我一句齐兄,但,”他悄悄地摸了摸硬邦邦的口袋,稍有了点底气后,轻声同陆辞道:“你那一会儿若钱不够,我这还有五贯,能稍微帮你垫垫。”
  陆辞微微一讶,捕捉到齐骆眼里那货真价实的担心后,不由莞尔一笑,不作其他解释,而是直接接受了这份好意:“如有需要,我定不推辞。再次就先谢过齐兄了。”
  齐骆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幅地摆了摆手:“应该的。”
  等菜肴如流水般被伙计呈上来后,众人又开始了矜持。
  陆辞这回不再多劝,只简单说了几句后,就笑着率先举了筷。
  滕宗谅紧随其后,以难得的凌厉架势下手,很快就将看上眼的菜肴堆满了身前的小碗,又好心地推了推还傻愣着似的齐骆,语重心长道:“齐老兄,斯文可千万别挑在这时候,当下手时便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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