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世事犹能知晓。
天机阁是上下两层,黑瓦白墙,门窗皆禁闭。
茯苓被带到二楼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其他三人在一楼外等他。
屋内门窗紧闭,用空陶瓮口朝里砌成墙,看着颇为怪异。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无论是做工还是木料,都再寻常不过。
不多时,有一个灰衣青年走进来,他五官平平,毫无特点,比屋内的木桌椅还普通,但身上气质却不凡,平和淡然,他见茯苓盯着墙看,开口解释道:“这是为了隔音,你我的谈话声会被瓮口吸收。”
茯苓收回目光:“我没问,这是你自己说的。”
灰衣青年一愣,随即笑道:“自然,这不算问题,阁下现在可以提问了。”
茯苓问道:“第一个问题,谁杀了我的父母、姐姐?”
灰衣青年道:“流云四贤——槐山派韩元光、霍山派梁如竹、川穹门章庭生、黄世才。”
茯苓道:“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他戴着面具,这人竟然还能认得出来。
灰衣青年但笑不语。
茯苓道:“第二个问题,肖永身在何处?”
肖永就是当年给崔氏看诊的那个名医。
茯苓后来才明白,所谓“初雪的蟪蛄”,不过是那个庸医肖永用来诓人的幌子,他根本治不了师娘的病,便编了这个幌子刻意为难他们,师娘不治而亡,就可以归咎于他们找不到药引,与那庸医的医术无关。
灰衣青年答道:“不知。”
茯苓道:“天机阁号称尽知天下事。”
“不是尽知天下事,而是尽知江湖事。”灰衣青解释道:“天机阁有三不知,其一,不知宫廷朝堂之事;其二,不知市井乡野之事,其三,不知房帷姻缘之事。”
茯苓点点头,拿出一幅画给灰衣青年看:“此人是谁?”
画上少年生的十分俊朗,剑眉星目,身穿白色大氅,月白色锦袍,腰佩宝剑、悬白玉,身旁站了个侍卫打扮的人,虽然画工一般,但十分细致,连宝剑纹样和衣服流云暗纹都勾画的清清楚楚。
这是茯苓请冬青镇最好的画师画的,他向画师复述,还跟着画个草图,让画师照着画,添添改改多次,画到第三幅他才勉强满意。
灰衣青年只看了一眼,就道:“不知。”
茯苓把画重新收好:“不是不知,是不能说。”
灰衣青年道:“阁下是聪明之人。”
既然天机阁不知,说明画上人属于“三不知”的范畴,光看衣着打扮就知不是市井乡野之人,少年不过十几岁,应与房帷姻缘之事无关,如此看来,只剩宫廷朝堂,少年出身必定不凡。
“一个问题,一千两黄金。”茯苓把一整个钱袋提到桌子上。
灰衣青年没有打开钱袋查看,却道:“阁下只带了一千两黄金。”
茯苓点头:“是。”
灰衣青年接着问道:“原本却是打算问三个问题?”
茯苓理直气壮的说:“我以为你这里可以赊账。”
听到这话,灰衣青年竟然毫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把这袋黄金放回茯苓面前,道:“阁下是个有趣之人,在下天机阁金天问,愿与阁下相交,这个问题便当作金某送给阁下的。”
茯苓又把黄金推到金天问面前,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三无刀法》在何处?”
金天问答道:“翼山杀人谷谷主薛承昱,江湖人称杀人刀,刀法为他所藏。”
茯苓点点头,起身拱手道:“金阁主,幸会。”
金天问眼中透出几分意外:“你如何得知我是天机阁阁主?”
天机阁闻名江湖,阁主姓甚名谁却无人知晓。
茯苓道:“我只是觉得,一个寻常伙计做不了千两黄金的主。”
金天问微愣,随即笑道:“茯少侠,你这个朋友我金某今日交定了!”
茯苓也笑了,他摘下面具,重新坐下来,道:“金兄,来喝杯酒吧。”
金天问看见茯苓的真貌,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面前的少年虽然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已能看出日后绝色的影子。
茯苓家恐怕就因这美貌,才遭遇了飞来横祸。
金天问心下叹息,面上却是不显,他开门对外面的人喊道:“来人,拿一壶桂花醉来!”
酒很快送上来了,金天问给茯苓倒了一杯,道:“茯少侠年纪轻,喝太烈的酒于身体无益,这是上好的桂花醉,酒劲温和,但味道不错。”
“我并不常喝酒。”茯苓尝了一口,果然香醇无比。
那意思是我不常喝酒,现在却主动和你喝,是把你当朋友。
金天问给他添酒:“金某荣幸之至。”
茯苓端起酒杯:“既是朋友,金兄直接唤我名姓就好。”
“好。”金天问笑着与他碰杯。
喝完酒,又聊了好一会儿,茯苓走的时候,又把面具戴上,金天问把他们四人一直送到门口。
茯苓道:“金兄,送到这里就好,就此别过了。”
金天问:“保重。”
其他三人云里雾里的跟着茯苓出了天机阁的门,邱毅问道:“问出答案了吗?”
“问出来了,”茯苓拿出一块金牌,“还交了个朋友。”
金牌正面刻着“天机不可泄露”,背面则刻着“世事犹能知晓”。
王有钱:“这、这是天机、机……”
邱毅惊道:“什么鸡?”
“是天机令,”茯苓拍了拍王有钱的肩膀,“有钱,你结巴的话,可以一次少说几个字,一句话分几次说,再不济,也控制一下你断句的位置,那什么句读知不知?”
王有钱点头:“知!”
张发财道:“老大,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头?”
茯苓道:“方才你们见到的就是天机阁阁主。”
三人沉默了一瞬。
邱毅道:“茯苓,我觉得跟着你混,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王有钱:“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
“翼山杀人谷,”茯苓从怀里掏出点碎银子,“此去千难万险,不如就此别过,诸位各自珍重……”
邱毅与茯苓认识多年,深知他性格脾性,道:“茯苓,这会儿没别人,有话不妨直说。”
“咱们兄弟几个散伙吧,我这里还有五两碎银子,分一分。”茯苓摊开手,手心里果然只剩碎银子,他刚刚已经把钱都给金天问了。
张发财立刻道:“老大,既然我们说了跟你混,自然当与你同去!”
王有钱道:“没、错!”
邱毅道:“是兄弟不说客套话,走吧!”
茯苓点点头,碎银子却没收进去:“那好,你们都把钱都拿出来,大家凑一凑路费。”
霍山。
颜烛时年十九,依旧剑眉星目,但五官更俊朗,已是青年模样,一身青衣却难掩清贵,反而更衬得他气质脱俗,如清风朗月、翠竹寒松,傲然而立,光华照人。
他拜入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门下已有七年,一套《霍山剑法》练得出神入化,是百年不遇的天纵奇才,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颜烛手中宝剑昆吾,寒光凛冽,出鞘从未有过败绩。
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
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注)
大约半个时辰后,颜烛坐在树下的石座椅旁,昆吾剑放在他手边,被茶气沾染。
黑衣人这才从藏身处现身,向颜烛行礼,正是当日的李忠。
“公子。”
颜烛点点头。
李忠道:“冬青门的事已经派人查过了,死的六人,年龄和外貌都不像七年前冬青山的那个孩子,属下查过附近百姓户籍,按照年纪一个一个派人去查,也没有找到。”
茯苓是被吴恒捡回去的,自然没有冬青镇的户籍,查不到茯苓的来历,并不是李忠能力不济,实在是茯苓太微不足道了,无家的孤儿乞丐窝里成堆,被人丢弃、被人贩子拐去、四处逃难、父母双亡……朝廷忙着制衡武林,武林又忙着拉帮结派争名逐利,有江湖的地方,官府形同虚设,没江湖的地方贪官污吏层层剥削,圣人也只能叹一句“哀民生之多艰”。
这正是颜烛想要解决的,他为皇后所生的三皇子,皇后早逝,他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且困于宫中难知天下事,更难看透江湖,于是他隐姓埋名的来到霍山拜师学武,江湖中人只道他是皇室中人,却不知他正是当今圣上的嫡皇子。
皇帝年纪大了,原本就不多的雄图大志被安逸的日子消磨的一点不剩,他不想着怎么解决武林日益强大的问题,反而得过且过,修仙求道寻长生一个不落,他觉得维持现状也无妨,至少拖到他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生是真龙天子,死亦是九五至尊,何必激怒武林徒生事端?
这一辈子胸无大志的皇帝要是能在史书上留下点儿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坑儿子。
这还没完,皇帝还抱儿子的大腿,二皇子母家是槐山派,他认为靠着槐山派这棵大树,起码能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
这昏君也不想想,要是二皇子继了位,这江山还他妈有颜家什么事?干脆跟着姓韩得了!
相似小说推荐
-
卿卿骋少年 (阿荒) 晋江2020-06-19 完结地痞皇子 x 良家少爷 的 半生旧事。标题格式为年龄·事件主题。束发推迟,冠礼提前...
-
陛下艳冠六宫 (雕虫琢玉) 晋江2020-05-22完结奸臣老男人非要逼他坐皇位,还要逼他和皇后生孩子给他。——陛下一人便已经艳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