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点点头,面现忧色。
郎中见状,不禁莞尔:“怎的,这点小事还需你来担心?”
公子摇摇头:“你说,既然也是武林中人,以后咱们这里的响动可会被草屋听的?”
郎中笑,拍其手背:“看那内伤,这几天能听见声音就不错了。”说着牵起公子的手,趁酒意睡下,一夜无话。
两日后房客转醒,身上伤重难愈,反应亦因此迟缓许多。气度倒是意外的出尘,只是面色不佳,整个人惨白里透着青灰,且行走悄声,像极了一只病死的冤鬼。
房客性情十分疏离,对人也是爱答不理。楚、梅二人主动问话,才知房客姓陈,具体身世却不愿透露。且此人嗓音及其难听,每吐一个字都要从嗓眼中带出血痰般干涩嘶哑,郎中听来喉咙亦跟着憋屈,便也不愿多问了。
虽是这般处处诡秘,公子和郎中却对房客十分满意。
公子经一番潜心观察,发觉房客当真冷漠入骨,每日除了运功养伤,对他和郎中全不好奇,令公子十分安心。至于梅郎中,那间破屋有人愿出五两银子租住下来,堪堪将医馆账目找平不少,郎中哪里有什么不满?岂止满意,郎中还每日与其把脉、配药。房客本欲推辞,但见郎中弹指间脸色变幻,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将药服下,并自己洗碗。
未曾想陈房客面无人色,无形中却给医馆带来许多好运。入住三日后,梅郎中随手一丸丹药,治好了某巨富员外的阳痿。
员外与雄风久别重逢,自然十分激动,当即去那连锁青楼里提枪消费。老鸨早知他江河日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派出业务一般但演技卓绝的姑娘若干,打算以精湛演技安抚他干涸的内心。哪成想员外当夜迎战众女,不仅临危不乱,还贯颐奋戟跃马扬鞭!众演技派猝不及防间大吃一精,过了夜个个仍是惊魂未定,与相熟的姐妹说道不止。想那员外饱受阳痿之苦多年,如今竟突发这般雄姿,人人听了都为之称奇。
五日后,陈锦鲤尚在卧床,那员外已亲手捧着“妙手回春”之金匾,领一干家仆抬着大礼敲锣打鼓奔赴竹林。路人夹道纷纷围观,见一众人等进了医馆,再细打听,便与近日里坊间流传的“枯泉泼天,哑炮崩山”对上了号。
梅郎中终于一鸣惊人,成了远近闻名的男科圣手。
许多人慕名而来,斥重金请郎中看诊,药到病除也要效仿员外,进青楼鏖战众女以犒劳自己失散多年的雄风。此举一度成风,青楼老鸨窥得商机,还在楼内一层僻静处划了个容纳十几人的豪华包间,专供客人举办欢庆团圆。
姑娘们工作量骤增难免过度操劳,也三五结伴来医馆问一副补药。郎中趁机又推销起同门师妹新开发的美颜神药“虑镜丹”——此药令人明眸雪肤瓜子脸,且一粒见效谁吃谁知道。
唯一缺点,亦是优点,则是它有效期短,要不断服食,方能容颜永驻。
自此,梅氏医馆的生意果真蒸蒸日上。
待陈房客外伤痊愈,自知内伤太深武功已废,便是越发不爱说话。然房客性情冷漠,做人礼数却是十分周全。不但规规矩矩与郎中道了谢,还特地置办了一份厚礼。
郎中此时已经声名远扬,他也不作客气,收了礼品便询问起来:“你打算住多久?”
房客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郎中点点头,道:“你尽管住。”
房客再次打量了郎中,没有言语,只点点头便走了。
自此陈房客在草屋的日子也正式张罗起来,简单制备了些铺盖器物后,医馆之厨房除却烧热煎药之外,终于有了些正经用处。
乡里乡亲见个生面孔上街买菜本是十分好奇,听闻住在梅氏医馆,又见房客这般气色,还道是小小年纪患了重病,独自从远方前来求医。菜贩肉贩心生怜悯,嘴上一字不吐,手上却总要多添些称。
房客每天除却做饭,便只在屋内打坐疗伤。楚公子难得见其出屋,仔细想来,又觉这样的房客才是最好。
不久,房客的消息传进仍住客栈的丁小医耳中。小医虽是日日前往医馆,却只待在前厅,从未见过草屋的房客,此时才知自己一开始就被骗了。
小医糟心,找来医馆想给自己讨个说法,见楚公子也在,便憋着话一直皱眉。梅郎中才与某外地青楼谈了一笔大单,送走客户,整个人还是惯性的春风拂面,见小医皱着一张粉脸,委屈非常,便破了例拉他去书房叙话。
小医进了门,见公子识趣不曾跟随,这才哇的委屈出声,道:“师父哇你好狠的心!屋子便是租给陌生人,也不愿让我住!我又不是不给钱,我,我……”
恰在这时,难得听到草屋房门响动,小医心下愤恨,转头望去,隔窗见陈房客提个铜壶飘飘荡荡去厨房烧水的背影,眼睛登时睁得老大。
待房客消失在视线之外,小医才恍然回望郎中,再不做声。
郎中亦是满脸高深莫测,道:“喏,就是这样。”
第94章 番外之《损之又损梅郎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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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每十余天,都有豪华程度不一之车队浩浩荡荡驶入城里。
车队入城,定要稍一歇脚,再谴人打听,接着又浩浩荡荡驶向桥边,在群众熟稔的目光笼罩中缓慢步下若干人,按捺着指尖难抑的焦急与期待,徐徐步入竹林之里。
原因无他,都是那远近驰名的在世华佗小梅呀!一副药妙手回春,两颗丹龙马精神,若是持续调养十数天……哇哈哈!
话说这一日,郎中板着一张淡泊面将一队千恩万谢的人马送至门外,遥遥看人已走远,便倏的变脸,三步跃回屋中抢出本册记账。标过账目日期,才觉今日距房客入住已过了整两个月。
又此时,院中有铜壶响动之声叮哐传来。那铜壶乃是房客自购,受伤后房客留下了畏寒之遗症,每日只饮热水热茶,半点凉气不肯碰沾。
郎中想着一并记账可省他研墨的功夫,便稍敛喜色,顺势去后院与房客收租。
陈房客亦是痛快人,听闻收租便掏起衣袋荷包,见随身只有些许散钱,转身回屋又寻出个洗旧的包袱,不避郎中,直截将其里几张银票并许多财物一一捡来。碍于眼伤,皱眉眯眼读了许久,复又挑出颗黑珍珠来递给郎中。
“拿这抵用可否?”
梅郎中接了珠子,托在掌中稍一打量,便见其珠体饱满,光泽熠熠,郎中一看,足抵得上半年房租还有余,此前那些银票面额亦可想而知了。
“这可顶得六、七个月,确定要住这么久?”
“住一时看一时罢。”房客的嗓子仿佛要哑出火来,又提着铜壶晃向了厨房。
然房客虽走,房东尚在。梅郎中仍是倚门姿态望着房客与壶之背影一路向厨,眉头微皱,思索不止:这后院破屋难得觅着房客,这房客又是个窝在屋中调息打坐的半聋半瞎,不仅添他一笔收入,还不碍他日常生活,本是极好。
然房客登场时,郎中便因其身周异香疑心大起,避过楚公子将房客通体伤口细细查看,竟全出自异形兵刃,极似邪派手笔。郎中虽也属邪派,却是做的妖医活计,且宗派几辈弟子皆有与正派纠缠不清者,为了诸般私心,全宗上下皆淡泊江湖,少有出手。
郎中本不欲沾染麻烦,计划将此陈姓房客草草医个大概,收些房租药费便遣其离开。然医馆之运营打从房客入住开始方扭亏为盈,甚至蒸蒸日上。郎中也曾疑心是巧合而已,然细心观察才觉,只要房客还在院中,便总有贵客登门,而出门买根葱的功夫,这边就碰上了医闹。
馆内一只红木小凳自告奋勇,为掩护郎中,挺身绊倒歹徒,被西瓜刀砍出一道长痕也在所不惜。
然小凳不知,郎中身怀着惊世的轻功身法,根本不怕人砍,倒是心疼了半天小凳的自作多情。
两月过去,类似事件七七八八,郎中如今是决计不肯放跑房客陈锦鲤了。晚间,郎中又瞥了眼多情小凳,摆出两壶好酒和白玉大杯,拉楚公子畅饮开来,杯盏间房客之祥瑞叫他讲了大半,附得意点评:“此乃苍天助我!你且看着,早晚这医馆得冲出县城,走向世界!”
楚公子亦从未见有如此招财进宝之人物,然一则他不费心花销,二则又半生纵横,在命运玩弄下各式波诡云谲都经历过了,相形之下一只锦鲤也不甚出奇。只是梅郎中说话间的神采飞扬,叫他越看越是喜欢,便眯着眼睛应声祝贺,省略千字的冠冕之词说得郎中面红心跳,不禁一拍小桌,仰天长笑。
“瞧把你乐的,待会那头要听见了。”
“莫怕,小陈之心脉受损尚未痊愈,如今还是半聋半瞎,听不着听不着……嗨呀干说无趣,快咱们再喝!”
两壶不够,又添两坛,眼见着楚梅二人喝了痛快。伴着烛光摇曳,梅郎中脸蛋泛红,正如二十年前之惊鸿初遇。楚公子凝目深沉,郎中执其手,却见他这些年变化许多,那正人君子端方潇洒的面皮如今被情欲点点蚀去,眸中却映出了九大巨珠上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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