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池宁摆摆手。他无法告诉师兄原君的存在,但他还是尽可能地透露了自己的一二底牌。
俞星垂是个聪明人,迅速心领神会。师弟不说,他便不会追问,只是重新起头开口:“三年不见,你还好,好吗?”
“好得不得了。”池宁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和俞星垂讨论这些的准备,但事实证明,他没有。
“师父……”
池宁一点也不想和任何人讨论有关于师父张精忠的事情,但他现在又必须和师兄说清楚。这真的太让人烦躁的。就在找回原君的当天,池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原君自己师父的下落。不管原君需要怎么样的代价,他都可以支付。
原君也诚实地回答了池宁:【张精忠死了,我感受不到他的能量还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
池宁本来应该在回京后,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兄江之为的。可是,看着大师兄那没心没肺、坚信师父早晚会回来的快乐样子,池宁又实在开不了口,他不愿意破坏大师兄的盼头,就像曾经的他那样。
在三个师兄弟里,大师兄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他有他的活法,池宁不能理解,却觉得自己应该尊重。他不知道他自以为的为了江之为好,到底是不是真的好。
也就是说,他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告诉江江……
他需要二师兄仙仙来拿个主意。
他对他说:“咱们师父死了。”
真的死了,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那种。就原君所说,张太监死得很壮烈,是为了保护天和帝死的,也算是贯彻了他老人家一辈子的信念与坚持。除了没能见到三个徒弟最后一面,他的人生一片无悔。
他是个真正的好太监,可惜,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现在大家都在骂他。
池宁想为师父证明清白。只靠池宁现在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只靠他自己都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回来之后才会这么迫切地想要往上爬,也因此他一直不愿意去提起这些会显得他很无能的东西。
回京对于池宁来说,就是一场奔丧。
一场缄默的、秘密的奔丧。
“啊,是这样啊,也是……”俞星垂在许久之后,才终于说出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他其实对于师父的死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猝不及防的听到,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失去了把词语组成句子的能力。
又过了好一会儿,俞星垂才干巴巴的对师弟道:“我会陪你一起想办法带师父回家的,我们一定会成功。”
“我们?”
对啊,我是师兄啊,老大不靠谱,老二就得替所有人坚强。俞星垂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肯定很辛苦吧。”
“也还好。”池宁回答得也开始有点干巴巴的了,他的手就一直没停过,剥了满桌子的花生和花生皮,红红白白的一片,却忘了往自己嘴里塞,他最后也只是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辛苦才是正常的生活。”
“对啊,哈,”俞星垂尴尬一笑,美人连尴尬的时候都是那么美,“我都忘了,你也已经是大人了。”
“大师兄那里……”
“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俞星垂下意识地否定了,“他冲动又一根筋儿,现在告诉他没有任何意义。等,等……”
说到最后,俞星垂都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告诉江之为的合适时机。
反正不应该像他这样,突兀地得到了一个在脑海里爆炸的消息。
不过想想,像池宁这样做好像才没什么不对,永远不会有合适的、比较能够接受的时机的。倒不如这样,直接说出来,大家都解脱了。
池宁与俞星垂相顾无言,已经快要找不到继续下去的话题。
直至原君硬起心肠,充当了那个打破诡异僵局的人,他提醒池宁:【藏老嬷才是你们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至于你的师父,我答应过你,早晚会帮你把他带回来,说到做到。】
池宁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俞星垂也不是。
于是,俞星垂让池宁见识到了什么叫“前一秒分手,后一秒依旧可以考全国第一”的人的应有素质,在很短的时间之后,他就恢复了神色如常,好像刚刚的尴尬与沉默不曾存在。
很多年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池宁明明看到师兄刚刚难过得好像要死了一样,但紧接着他就能没事人似的去对后宫的娘娘们说吉祥话,讨要金豆子。
池宁已经忘记了那是哪一年的大年初一,只记得在那一天师兄失去了他在宫外最后的亲人。
他永远是恢复得最快的那个,因为生活总要继续,没有人可以替他分担。
师兄说:“师父生前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藏老嬷。”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池宁剥花生的手,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然后这才稳住了,重新开始剥,他在师兄的影响下也在努力适应不被情绪影响理智,“大师兄知道吗?”
俞星垂摇了摇头,老大当然是不知道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师父不想我们知道。”
池宁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他开始嘎嘣嘎嘣地嚼花生。
“师父已经和老娘娘拆伙了,又为什么要替她盯着藏老嬷呢?”俞星垂喃喃自语。
“不知道。”池宁开始暴殄天物地牛饮着师兄带来的好茶,“我只知道,我终于可以确定了,这藏老嬷真不是太后的人。”
要不然也就不需要谁来监视她了。
“不仅不是,还是太后极为忌惮,又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下手的人。”以有琴太后做事的狠辣程度,能让她感觉到如此棘手的,要么是这藏老嬷本人很难对付,要么就是她掌握的什么东西很难对付。这东西可以是某种力量,也可以是某个秘密。
这么推理下去,俞星垂怀疑藏老嬷与京城突然出现的血雾有什么联系,也就再合理不过了。
不过……
“你怎么能确定那血雾与太后有关?”池宁也是因为有原君帮忙作弊才能知道的。
“我不确定与太后有关,我就是知道这玩意与藏老嬷有关。”俞星垂与池宁推理的逻辑基点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但最后殊途同归,走向了一样的结果。这样的双线合一,几乎可以让俞星垂确定他们就是对的:“我在回京的路上,替师父继续了他的监视任务。”
这也是俞星垂这么晚回到京城的原因,他做了很多师父乍然死去后,没有办法继续的任务。
藏老嬷只是其中之一。
在监视查看的过程中,俞星垂发现已经有人取代了他的师父,继续了对藏老嬷的控制。对方不如张太监缜密,也没有他反侦察的那一手,很快就被俞星垂顺藤摸瓜地查出了更多东西,好比那股透着诡异邪气的血雾。
“你是说,她在替太后养着那个怪物?”
“不。”俞星垂摇了摇头,他有个更加狂野的想法,“是太后需要她来替她背这个血雾的锅。”
池宁点点头,这确实也能说得通,废物利用嘛。
但太后能允许藏老嬷活着的原因绝对不只是这个,肯定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他们所没有想到的东西。
“是什么呢?”池宁指望师兄能给他一个答案。
俞星垂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师兄弟俩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指责:你怎么这么废物。
第36章 努力当爹第三十六天:
废物兄弟一言不合,便在一声“你个憨批”中“分道扬镳”。
两人同时在各自的房间里召集人手,等码齐了人,他们就要准备分开行动了,以让藏老嬷说出真相为目标,展开一场争分夺秒的奇怪竞赛。
就是这么争强好胜!
天字一号房内,俞星垂一边指挥身边的人洗手净衣,一边和他的心腹番天分析着:“我们现在比三爷多出来的优势是撒子?”
三爷指的就是池宁。
大爷江之为,二爷俞星垂,他们身边的心腹都是随着师兄弟三人的排名来称呼的,好像他们真的是亲兄弟一样。
说起来这个“爷”,池宁还曾经发表过一个惊人的言论——人类的本质就是想给别人当爸爸。他有理有据,冷静分析:“前面朝代的人,都是管‘阿爹’叫‘阿爷’的,现在人人都是‘爷’,这爷那爷的,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想及此,俞星垂再次被记忆里的师弟逗笑了。
番天正在回禀:“我们现在的优势是知道藏老嬷的男勒被绑架了,很早之前就被绑去了,她一直在找他。”
番天是一直跟在俞星垂身边的内侍宦官之一,跟着俞星垂去了蜀地之后,口音不自觉地就向上司靠拢了。
另外一个心腹定海道:“那如果我们替藏老嬷找到人,说不定就阔以晓得她藏着的秘密是撒子咯。”
“少在这里给老子算坛子(开玩笑),藏老嬷的男勒都失踪辣么久咯,去啷个找?你找一个给老子看看?”俞星垂不知道找人吗?重点是这个方法效率太低,很容易就输给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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