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都没往日热闹了。
路过那个馄饨铺子时,宣和直接下了马。
谢沣不知他想做什么,便也跟着下了马。
却见宣和一撩衣摆便往那空荡荡的小摊子上一坐,甫一落座,便叫人怀疑这小摊子上的馄饨是什么旷世难寻的美味。
宣和从筷笼中抽出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笑呵呵地说:“老板,来碗馄饨,多加醋。”
宣和骑着马停在这便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却见他今日没有说要请馄饨,而是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不但自己吃,还给谢沣也喊了一碗。
老板小心翼翼将馄饨端上来,就见这两位王爷一撸袖子就开吃了。
入了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他们揪着鲜汤吃着刚出锅的馄饨,倒是出了一头的汗。
街上其他人见了他二人吃得这么香,也有些馋了,只是贵人在这,没胆子过来。
宣和吃完馄饨还端起碗喝了口汤,然后发出满足的喟叹。倒不是这馄饨比他府上,比摘星楼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只是吃惯了那等精致的东西,偶尔尝尝寻常滋味也也是一种享受。
见他面上带笑,才有人大着胆子说:“郡王爷今日怎的不请客了?”
宣和点点头:“你说的是,”他清清嗓子,吆喝了一声:“今日的馄饨……”
“我请了。”
一旁谢沣放下筷子,极其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宣和也不跟他挣,笑道:“我府上正遭了灾,合该你来请。”
第59章
百姓眼里这无疑是纨绔子弟的消遣,一时间街上竟都热闹了几分。
没见这皇帝家的纨绔都出来玩乐了么?可见其实是没什么事的。
二人吃了馄饨便向庄子上去,一路慢悠悠地行,早起出发,近午才到。
宣和想起秋狩时的流言,如今应当是消停些了,众所周知,让一个流言的平息的最快方式是转移注意力。更大的事儿在前头放着,自然无人在意这个了。
谢沣提起这事仍是神情郁郁:“别提了,我那日好不容易带了她出去骑马散心,也不知是谁传开的便说我同她在那林子行苟且之事。”
“这下可好,如今我再给她传信也不回了。”
他们一直在通信,宣和是知道的,他原以为是情书,问了谢沣他却大惊失色地说不是,只是些小事趣事,有时是一幅小画。
宣和不以为意:“你就不能上门去么?”
谢沣更加郁闷了:“你当我没去么,昨日舅舅来我家,我送了他一路,最后也没见着人。”
宣和乐了:“你母亲怎么说的?”
若是被家中拘着,梁王妃这个作人姑姑的也该说得上话才是,就怕她也有什么看法。
“母妃自然知道没那回事,这事对我们婚事并无影响,只是影响她的声誉,若不找个机会澄清,将来或许还牵连她家姑娘说亲。”
宣和若有所思:“我倒是更好奇,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话。”
“我也纳闷,我找她也没大张旗鼓,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宣和倒是有个猜测,却不好明说,况且这个时候姑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婚姻自主,可以二婚,但名节还是十分重要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胡乱猜测,便只是说:“不如再等等。”
谢沣沉沉叹了口气:“也只能再等等了。”
他呆了不过一会I便要告辞,宣和挽留他便说:“你当谁都是你么?托你的福,我得了一日闲,京中如今看着是平和,底下乱得很。”
出了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真的风平浪静,别的不说,来京为皇帝祝寿,如今却被限制在使节馆中的番邦使节哥哥使劲浑身解数打探消息。
这些人中最特殊的是谢汲,他也是大雍的人,说不定有些消息渠道呢?
谢汲确实有,但他不能说。
这几日来走动的人不少,却没有那西凉公主,大约也是知道他不会说,索性就不来了,也或许,她也知道。
他们没有被关太久,不过几日使节馆便撤走的门外看守的人。
谢汲却没多高兴,出了那样的事,他同宣和的约定不知还作不作数,可要他这么放弃又有些不甘,来时父亲说的话叫人忍不住多想。
宣和等着使节馆解了禁,便被谢汲和加娜仁发了请柬,谢汲想知道的事或许也正是他想知道的,自然不能忘。
不过对于加娜仁他还是有些顾虑,于是这一日,不少同宣和一起骑过马吃过酒的少爷纨绔们便也得了请柬。
京中百姓都能感受到不同,何况这些同皇权紧密相关的钟鼎之家。
宣和出京在许多人眼中是一种避让,纨绔头子都安生去郊外了,自家那不成器的东西自然更要看好了。
即便是不读书在家里厮混也比出去招摇惹事的好。
说来前头带人围了郡王府的那家还同二公主有些关系。
那是驸马爷亲姑姑家,范家,范老爷早年随着理国公征战,留下一身伤,走得早,家中留下孤儿寡母,家业虽不小,范夫人仍旧要靠着娘家。
范勤更是自小跟在表哥屁股后头转。
当年宣和跨马游街下了驸马的风头,他便一直记着仇,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报仇的。
他不但自己去,还呼朋引伴地拉上了狐朋狗友们一道挣那从龙之功,第二日,这些人家全进了大理寺牢房。
大理寺牢房通常是单人间,如今住不下成了一家一间。
最惨的莫过于赵家,二少爷不知被谁忽悠带着十来个平日里跟着他作威作福的狗腿子一起去充数了。
还当是平日里仗势欺人呢,他还被宣和绑到顺天府过,如今正好报仇出气,还能混个功劳,结果当晚据说见了那场景就吓得屁滚尿流回去了。
但是也没能幸免。
他原是想挣个拥立之功,叫父母正眼瞧瞧自己,却不想累得全家下狱。
前车之鉴就在放着,平日里再不管束孩子也不敢放人出去了,不求多上进,只求不惹出祸端带累全族。
这些个无所事事的少爷们,在府上拘了多日,接到宣和的请柬终于有了出门的理由,别提多兴奋了。
这可是郡王爷啊,身份够高,又是天子宠臣,家里头长辈都不会阻止他们,因此都欣然前往。
平日里这样大的宴席总有不到的人,今日却是一个不少,宣和的身份自然不用在门口站着迎接人,他同谢沣在暖阁饮茶。
谢沣今日憋着气来的,见了宣和再也忍不住:“你道那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就是她妹妹,我二舅家的姑娘。”
宣和很快理解了其中关窍,多半就是他先前想的那样。
“想给姐姐做陪媵?”
谢沣惊诧地瞧他:“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么?你长相算不错,身份高,对——”他说着到这顿了顿,想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才继续,“对你那小表妹又好,她在后院里拢共也见不着几个男人,看上你很奇怪么?”
谢沣:“……”
“王妃怎么说的?”
“我娘气得赶回家去当着我那两个舅母的面将舅舅们好一通发作。”
宣和想到那场面,忍不住笑了笑,姑嫂之间不好多说,便骂兄弟,巧妙得很。
“只怕将来还要你可怜可怜她,看在她一片中场的份上将她娶回家。”
“我只要她。不说我了,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开宴,还叫了这么多人。”
“有些事要做,人多些方便。”宣和简单解释:“差不多该出去了,你是要同我一道还是再坐会儿?”
“一起吧。”
二人便向宴厅走去。
“谢淳……”
“嗯?”
谢沣收回视线:“你还喊了谢淳?”
“没有。”
宣和觉得有些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色骑服的谢淳。
吃酒宴哪有这样穿的,不过他是王爷,没人说他什么。
“他自己来的。”
门房也真行,大概看着是燕王连请柬都没敢问人要,就这么着让他混进来了。
席位都是提前排好的,如今多了一个人,管事便有些为难,来想宣和请示,燕王该如何安排。
“排什么,不速之客,我还要招待他不成?”
管事冷汗都下来了,那可是亲王啊。
谢沣也笑:“他又得罪你了?秋狩时不是还挺好?”
“好什么呀。”
到底还是给他排了座,谢淳的身份不排也就罢了,排了一定是是离宣和最近的,谢沣都在他后头。
宴会上氛围还算轻松,却说不上多火热,一来家里都紧过皮不敢放肆,二来燕王在上头坐着。
宣和同他们玩乐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距离感的,随意得很。
但谢淳只在那坐着,就叫人不敢大声说话,那效果,跟爹似的。
明明他刚回京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没把他放在眼里,如今不知不觉他已经叫人不敢小觑了,但仔细回想,他好像也没做什么?
至少明面上是没做太多。
今日席上的酒酒味不重,不过是喝个味道。
宣和虽酒量不佳,眼下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是耳朵略微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