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来的十几骑骑兵见状纷纷调转马头,反应极为迅速。
直到远离了弓箭射程,萧胤才勒住马缰,扶过李承欢的肩,去看他的脸:“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李承欢摇摇头,有些后怕:“出事了!殿下!”
“嗯。”萧胤凝眉看了一眼城门方向,已经猜到,太子恐怕对皇帝下手了。
太子会对皇帝下手,那必然是已经确定皇帝有意废储重立了。萧胤神情复杂,他没有想过,父皇真的是想将储君之位传给他的,他想不通为什么。或许只有找到他身世的真正答案,才能明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必定是太子控制了京都,他知道殿下回来,必然会想办法对付殿下,如今他在朝堂,殿下在野,情况对殿下您太不利了!”李承欢着急的说道,他紧紧拽住了萧胤的衣袖,有些慌张。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想到天下间,竟然有人敢对那个人出手。
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只在那人一念之间,可是那个人倒下了,一切似乎都要乱了套!
萧胤见李承欢焦急惊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别紧张,没事的。这样的情况我也曾预想过,父皇的身子毕竟坏了很久了,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殿下有准备?”李承欢惊讶。
萧胤点了点头,何止有准备,因为不能确定皇帝的心意,这一步才是他布局最深的棋,还有什么罪名比弑君更无解?太子已经完了。
只是太子出手的时机,要比他预想的早了许多。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手开始传播父皇要废储重立的传言,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计划里要套住太子的谎言,竟然是父皇真实的心意。
也没想太子会得手,看来父皇是真的不行了,竟然会被太子得手。
是谁帮的太子呢?赵公公?还是皇后?
他们谁敢?
萧胤一时无法确定。他领着骑兵在京都城郊安营扎寨,并且立即启动了京都以及京都周遭所有州郡的暗线,准备为这盘棋局落下最后一子。
只是天暮时分,有人拜访了营地。
萧胤收到了从宫中秘密传出的消息。
竟然是父皇亲自送出的。
萧胤有些意外,他将纸条打开,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却让他神色变换不定,时而明悟,时而苦笑,但他都控制的极好,看完后便将字条收进了怀里。
皇城之中,太子瘫坐在太极殿皇座之下的玉阶上,不断地冷笑。手边是倒了一地的酒壶。
“呵呵呵呵,为什么?为什么?”
“孤分明什么也没做错!父皇,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孤才是太子!我萧景才是齐国的储君!”
太子又拎着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原本俊朗英挺的脸,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瘦削了许多,脸颊凹陷,眼下青黑,透着股病态,甚至老态,他还不到三十,看着却已经颓靡衰败。
分明是尊贵无比的一国储君,却成了这个模样。
李承欢若是见了这样的萧景,恐怕会认不出他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喝酒?”一道阴厉的声音从玉阶下传来,萧景抬头去看,正是自己的亲弟弟,萧狄。
“哼!你还好意思来见孤?你难道不知,你与孤才是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却偏偏要倒贴那老二!你便是不要脸的倒贴了,可你瞧他待见你吗?可愿意多看你一眼?可笑!”萧景讥讽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冷冷笑道。
萧狄漠然的扫了一眼一地的酒坛,阴冷的笑了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快意。
“太子哥哥难道心里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子哥哥永远高高在上,端着储君的架子,怎会懂得弟弟的想法?”
“孤不懂你?呵,试问这整个京都可有人懂你啊?你这个疯子!”萧景嗤笑。
“我疯?哼!我不疯,怎么在你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母后万事以你为先,父皇从不正眼看我,满朝文武皆只知我萧狄是太子的弟弟,除了这个身份,再没别的了?我不过就是因为和你同胞,不过就是比你晚生了几年,凭什么我就得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还要被你这个蠢货训斥?鞭责?你凭什么?”萧狄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俊秀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几要噬人。
萧景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果然是疯了。”
听到“疯”字,萧狄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想到什么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将城门关了,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萧景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恶狠狠的盯着萧狄。无能,是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如今的境遇,皆是因为他的无能所造就。
“你想说什么?”
萧狄一步一摇的逛到萧景身前,无礼而放肆,他伸出脚尖踢走台阶上倒着的酒坛,酒坛咕噜噜滚下台阶,应声而碎。萧狄一脚踩在萧景身侧,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说,守城的人,我替太子哥哥换过了。”
“你说什么?!”萧景的脸蓦然狰狞起来,他一把攥住了萧狄的衣襟,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要将人生吃活剥了一般。
“太子哥哥耳背了?我说,太子哥哥安排守城的人,我刚才替哥哥换了。”萧狄浑不在意萧景的凶恶,快意至极。
“疯子!”萧景怒吼,随即一拳砸向萧狄,却被萧狄伸手,轻轻巧巧的接住。
萧狄攥着萧景的拳头,稍一用力,萧景就痛的蜷缩起身体,哀叫起来。
萧狄漠然的看着再次软到的萧景,厌恶的啐了一口,“废物!”
萧景闻言,青筋直跳,一把抱住了萧狄的腿,“你疯了!城门一开,我们就死定了!我们都会死的!”
萧狄抬腿一脚踹在了萧景的胸口,将人踹翻在地,才冷声道:“窝囊废!现在怕死了?你害父皇的时候怎么不害怕?萧胤还没动手,你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哥哥?难怪父皇铁了心要废黜你!”
萧景却又连忙抓住萧狄的衣摆,急声道:“萧狄!你是我同胞弟弟,萧胤若是杀我,你也会死的!”
“你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有从龙之功,我不会死,要死的人是你。”萧狄冷漠的将衣摆从萧景手中拽了回来,看着萧景淡漠的模样,突然有些可怜他,“要不,你主动让位?说不定老二会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饶你一命?”
“你,说,什,么?”萧景咬牙切齿。
“那就随你喽。”萧狄不再理会萧景,大步朝殿外走去。
萧景恨得牙都咬碎了,可是如今的他,爪牙尽碎,他还能怎么样呢?即便父皇没有来得及写下那一纸诏书,他还能顺利继位?
就在他伏地大哭的时候,殿中又传来脚步声,缓慢而稳定。
他猛地抬起头,竟发现是自己最信任的幕僚施冉子。他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扑倒施冉子的身前,哭求道:“先生,救我!”
施冉子温和的拍了拍萧景的手臂,安抚道:“殿下,且先冷静。”
萧景升起一丝希望,急忙问道:“先生有办法?”
施冉子缓缓从广袖中摸出一卷黄稠,对萧景温言道:“殿下,将印按上,自可保性命无虞。”
“这是什么?”萧景有些迟疑,他放开了施冉子的手,退了几步,没有去拿那卷黄稠。
“殿下不是想活吗?这是殿下最后的机会了。若是殿下愿意让贤,二殿下自然不会为难殿下您的。”施冉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手上依然高高举着那卷黄稠。
萧景不可置信的瞪着施冉子,颤抖着手指向他的鼻子,“你!你是……萧胤的人!”
“殿下说笑了,施某乃是殿下的人呐。”施冉子道。
“你们!全都背叛孤!孤……孤绝不受尔等摆布!你们休想得逞!孤乃是正位储君!你们竟敢如此逼迫孤!”
“殿下忘了,陛下是如何病倒的了?”施冉子语气依然温和,却字字如刀,直插萧景心肺。
萧景惊骇,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御前台阶之下,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御座,看了许久,才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渐渐呜咽开,哭的像个孩童。
“父皇,我错了……我错了……”
“殿下,二殿下与您乃是亲兄弟,不会薄待您的,您就顺势而为,有何不可?二殿下终归是要成为中洲霸主的,您何必非要挡在他身前呢?给您自己为难呢?”施冉子有些叹息。
“中洲霸主?”萧景有些茫然,随即冷笑:“就凭他?”
“殿下或许不知,西境九王,北凉三王子皆已归顺二殿下,只待殿下即位,便是龙游九天之时。”
“什么?怎么可能?”萧景不可置信的看向施冉子。
第69章
仿佛晴天霹雳,一下砸的萧景愣在当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萧胤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凶残好杀的西境九王和战绩彪炳的北凉三王子竟然会归顺萧胤?萧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萧胤回来了,说明北方的战事已经得到了控制。所谓得到了控制,难道就是北凉已经归顺了齐国?若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大概整个齐国都不会有人相信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