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微怔,想了想说道,“李修撰本是太子身侧的近人,可却救了本王的命,有些话即便不说,李修撰也是懂得,从今往后,东宫可能对李修撰要疏远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承欢一听,就知道自己问错话了,也没料到萧胤就如此直接的点破了彼此曾经的立场与现下的情形。也是,既然发生了那件事,曾经的格局早已大乱,有些从前决计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现在也已经可以摊开来说了。
他便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承欢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承欢自然早已做好了接受此事后果的准备。”
应该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计算好的,绕了这么一大圈的目的,也不过是求个顺理成章接近面前这人的机会。
只不过他算盘打得哐哐响,自以为运筹帷幄,却没算到差点丢了卿卿小命。
萧胤心知肚明,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的少年,说道,“往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找我。”
李承欢笑了笑,并未作答,若是他刚刚拜入太子门下,还没几日便又转投睿亲王门下,他李承欢这三个字岂不是要成了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小人典范。虽然现在他的名声估计也不会好去哪里了,但是总不好将风声做实了。
李承欢心想,太子殿下现下估计怒不可遏,应当会再助他一臂之力的。
往后几日,萧胤果然忙的很,有时一整日也见不着个人影。李承欢知道他此时应当是正在收割战果,建立根基。不过他倒是也并不觉得无聊,他是个闲不住的,总能找到解闷的法子,李侍郎也会偶尔过来陪他说话解闷。李侍郎心里发苦,总觉的自己明明是来看儿子,怎么倒有种去看嫁出去的女儿的既视感。
其间,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大哥李成贤的信,信里只是询问他的伤势如何,为自己迟迟未找到追魂丹而表示自责,并保证会将李承欢想要的东西统统备好带回京都,只是他还要再耽搁一段时日才能回京看他。恐怕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李承欢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的本事,倒也不是非常担心。
不得不说,储禁的医术还是非常高明的,不过七八日的功夫,李承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日,晴光大好,他站在东城别院的小池塘边,学着当初萧胤的样子抛投鱼食,看着鱼食落在水面,引来无数的鱼儿雀跃的哄抢,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李大人,确定今日就要回去李府了吗?不等殿下回来?”储禁有些为难道,“李大人的身体尚虚,还不宜吹风行走……”
李承欢笑着摇摇头道,“无妨的,实在不便继续叨扰,我的伤既然已经大好,自然是要回李府的。殿下既然不在京都,待他回来,承欢自当再来登门拜谢的。”
李承欢好不容易等到萧胤不在府中,正打算偷偷溜走,这别院里的人各个都很古怪,初时还不觉得,时日一长,便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如果等萧胤回来,看着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盛世美颜,他觉得自己恐怕张不了这个口。
储禁还待再劝,李承欢已经摆手,“储先生不必再劝,本官毕竟是朝中翰林,实在不方便在亲王别院久留,殿下他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储禁面色发苦,心道殿下才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又不好强行留人,只好不再多言,派了一行车马,将人送回了李府。
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李府的院墙中,储禁咬了咬牙,立刻匆匆赶回去给萧胤写条子,汇报此事。
李承欢刚回府没多久,一直密切关注东城别院动静的盛海楼便后脚跟了进来。
“李二!”盛海楼一身深蓝色劲装,大步踏进了李承欢的小院,一脸阴霾。
李承欢刚坐下喘了口气,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喊声,还没来的及高兴,就看到了来人神色不善,气势汹汹。
李承欢不解,“小楼?你怎么了?”
盛海楼一言不发的走到李承欢身前,伸手就去解李承欢的衣带,李承欢一惊,立马攥紧了自己的衣襟,惊恐道,“小楼,你做什么?”
盛海楼见李承欢不撒手,僵持了半天,他突然颓然的松开了李承欢的衣带,退后了一步。
李承欢觉得不对劲啊,盛海楼这是在发什么疯呢?难不成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又被晋王那厮欺负了?
“怎么了?”李承欢伸手去抓盛海楼的衣袖。
盛海楼低着头,双眸藏在阴影里,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死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李承欢心头一跳,终于知道盛海楼为何如此,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亲如兄弟,他在东城别院生死未卜时,盛海楼见不到他,又得不到他的消息,想必是急疯了。
“……是我不好,我应该派人知会你的。”李承欢有些心虚,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萧胤身上,竟忘了给盛海楼递个消息,好让他安心。
盛海楼没动,依然沉着脸。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替他挡暗器?”
“……”
“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喜欢的就是他?”盛海楼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李承欢的手微微一紧,随即放开了盛海楼的衣袖,往椅背靠了靠,背后传来轻微的痛感,他没有去理会。
“你疯了吗?”盛海楼见李承欢不说话,突然抓住李承欢的肩膀,晃了几下。
“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想瞒你,我确实喜欢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已经想清楚了。”
李承欢没有辩解,他了解盛海楼,盛海楼也同样了解他,他们是比兄弟更亲近的关系,所以他没有必要撒谎。
“你……”盛海楼恼怒的瞪着李承欢的眼睛,双目赤红,半晌才咬牙骂道,“就算死,你也不在乎?”
“……是。”
……
半晌,盛海楼无奈的叹气,“我听到了消息,太子不高兴,你恐怕会被调离京都……”
第27章 送行
京都邻近的苍槐县,一家老字号的打铁铺里。
此时铺子已经关了门,里头的匠人都被绑缚了双手跪在地上惊恐不安的打着抖。周围站满了气势凛然的黑衣护卫。
堂中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相貌出众的年轻公子,此时正端坐着,手上把玩着一块小小的黑铁令牌。
“黑鹫。”萧胤轻轻摩挲着这黑铁令牌上的墨色纹路,轻声念道,随即幽幽叹息,“北凉的人。”
闻言,陆迁一脚重重踢在那位铁铺老板的胸口,那健硕的壮汉立马被踹的砸在身后的墙上,砰一声闷响,顿时口喷鲜血,双眼直翻,眼看着半条命就去了。
“说!还有哪些人?”
屋里又陷入寂静,没有人说话。
陆迁又抬脚踹了一名北凉匠人,喝道,“说!”
“没,没有了……”那咳血的匠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话音未落又咳了一大口血。
陆迁看向萧胤,询问道,“殿下?”
“封了吧。”萧胤将黑铁令牌丢给陆迁,“回京。”
陆迁赶忙伸手接住,“是。”
此时,一名护卫闪身进入铁铺,快步行至萧胤身前,利落的半跪于地,双手递上两管小竹筒,“殿下,京里来的消息。”
萧胤接过竹筒,抽出其中一管里的卷纸展开。储禁传来李承欢回府的消息。
“回去了?”萧胤想到李承欢最近身体大好,估计是闲不住了,也没多想,又打开另一卷,看完后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这里头写了最近朝中的一些人事调动,其中有他安排的,也有其他人。
父皇下旨任李郸为户部尚书,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位老尚书老眼昏花早该告老还乡了,听说前些日子又生了场大病,李郸资历能力都够,应当是正常升迁。
可是为何又突然调李承欢去淮州任同知?堂堂翰林清贵却要远离京都,平调去州府任同知,这无疑是□□裸的贬谪流放……
是太子?还是父皇的意思?
“调令是何时发出?”萧胤有些疑惑,太子此时确实恼怒李承欢,想打压他是理所当然的,可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父皇该压一压太子才是,难道是父皇的意思?为什么呢?
“昨日刚刚批示。”护卫沉声回道。
萧胤想了想,又问,“他离京了吗?”
“今日离京。”
萧胤皱眉,“这么快?”
李承欢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旨意下来,李郸就开始为李承欢打点,李承欢得知自己被贬离京都,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可以脱离太子,不免松了口气,另一方面离开京城,独自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些落寞。
“去了淮州,要好好照顾自己,政绩倒是次要的。只是去了那里,没人管束你,切莫四处闯祸,给为父添乱知道吗?”李郸有些不放心,李承欢还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想到他那跳脱的性子,又提醒道,“万事要小心谨慎,为父虽然升了尚书职,可你也莫要仗势欺人,觉得有个尚书爹就为非作歹祸乱一方……”
“爹!”李承欢听不下去了!他是这样的人嘛?“我何时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