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韩子高传) 完结+番外 (嬴政的小可爱)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嬴政的小可爱
- 入库:04.09
以前,总会被眼前的幸福遮住了双目,而忘了,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幸福。
子华,我和你,没有败给世俗,却终究,败给了自己。
“子华,这是我第三次说,我没有。”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韩子高转了身,朝陈昌走去。
陈茜心里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边失去。
脚下的步伐欲迈出去,却终究......还是没有迈出去。
不过是让他道一个歉,应该,不会,怎么样......
陈茜眉峰微蹙,看着韩子高的动作。
“你让我,向你道歉。”不是疑问的语气。
陈昌动了动唇,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
韩子高却笑了。
他的笑不同于以往的淡漠,不同于以往的浮于表面,那笑意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嘲讽?
韩子高在嘲讽他?
他有什么资格!
陈昌心头一怒,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动了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说的极缓,唇瓣张开的弧度极小,甚至是无声的,可陈昌,偏偏看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我可怜你......
就像是丢到油中的火苗,唰地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认为,这是将军应当的。”陈昌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他眼中闪过一丝挑衅,不快不慢,刚好可以被韩子高看到。
韩子高侧眸。
陈茜站在那里动也未动。
他方才说了,那是第三次......
他仍是,不为所动。
韩子高闭了闭眼。以前是无望,此时此刻,却真真是心如死灰了。
“用你的剑,刺我吧。”
语气平淡地似乎在说“我们吃饭吧”。
陈茜眼神一闪,捏紧了手。
你便这么固执?!
可自己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收回。何况,这是韩子高自己的选择......
陈昌侧头看陈茜,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神色,既不认可,也不反对。
没有反对就好。
他很早很早,就想杀了眼前的人了。
便是只刺一剑,也足以心宽数日!
“得罪了。”腰侧剑刃出鞘,“叮”的一声。
银光晃眼,让陈茜不由眯起了眼睛。
手指渐渐捏在了一起。如果......你现在求我,哪怕只是求饶性地看我一眼,我也断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可那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再没有看过来。
变故突生。
韩子高突然朝前一挺,剑刃入肩。
回眸,看着那人因惊诧瞬间瞪大的眼,露出一个浅笑。
似艳中清浅,似山间璞玉。
他当日,便是这般挺进了我的剑里。
皇上,可还满意......
苦苦支撑的那最后一分气力终于消失殆尽。
喉间一阵甜腥涌出,韩子高闭眼,不再与身体的本能抗争。
就这般,倒下去吧......
凉凉夜色,月光落地成霜。
将军府有些嘈杂,一摆摆人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无不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触怒了某个人,丫鬟手捧的盆中,血水纱布刺目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暴怒的男子如同发怒的雄狮,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猎物。
“皇上,韩将军勃颈处重伤未愈,这一剑既添了新伤,又触了旧伤。而且将军胸气郁结,心脉不稳,这血怎么也止不住啊!”
勃颈处重伤未愈......
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劈在身上。
门扉”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踢开。
女子一脸怒容,眼中全是愤恨。
“陈茜!你有没有心!他为你的江山连命都不顾,你怎么可以!!放开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侍卫拉住掩了口舌朝外拖。
“让她说。”陈茜上前一步,定定看着满面泪痕的素子衣,“你告诉朕,怎么回事?”
素子衣甩掉遏在她衣袖的侍卫的手,瞪着陈茜:“你假惺惺什么!你这么想让他死!你真的没有心!你在一步步逼他死......”
“说!!”他的声音如同在寒冬腊月的冰水池子里浸过十个来回,他的神色如同最凶猛的野兽对着敌人般暴怒。
只一声,便把素子衣满腔的怨恨吓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征讨留异时,身受重伤,左臂一支长箭横穿而过,脖颈也......穿透了一箭的箭头,从鬼门关上摸爬滚打了过来,至今......都不曾痊愈......”
“他不想把此事写在军报里,只称受了轻伤......”
“自那伤之后,他就一直惧寒,勃颈处需时时用竖领的长披遮挡,否则,便会有蚁咬的噬骨痛痒感......”
素子衣还在边哭边说,越说,那份被陈茜吓退的怨恨越是一点点重新浓厚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为你如此?他为你做的所有的事,你从来都看不到!你真的不配,真的不配!”
陈茜的脸隐在光线的暗处,看不清神色。
“啊......”素子衣一声呼痛,却是侍卫听她言语不敬,一脚将她踢跪在了地上。
“皇上!”门外一声惊呼,又一人匆匆进来。
“微臣未婚妻不知礼法,还请皇上宽恕。”候安都嘴上说着请求,手下已经一把扶住素子衣,眉眼一撇,便叫那些压着素子衣的侍卫都退了两步。
陈茜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依然沉默地站着。
远处亦有一人立在树下,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这热闹的将军府里,他是一个外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一个被忽略的人,被所有人忽略。
他以为他该高兴,那一剑入了韩子高的肩头,从此时的情况看,或许他不能挺过来。
他以为他该高兴。
韩子高或许会死,而且这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那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韩子高或许会死,他应当高兴得。
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是一封信。”素子衣从怀里颤着手拿出一纸信函,“他那时还不能说话,撑着病体在纸上写下这些东西。他怕......他怕自己撑不到能说话时.....”
素子衣将那信放在桌子上:“可后来他写完了,却又让我把这信烧了。我偷偷留了下来。”
陈茜伸手,手指渐渐抚过那泛皱的信函。
“他不想让你有丝毫愧疚难过,可我想!我要让你悔不当初!”素子衣有些站不稳,鼻端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让她想起那夜比噩梦还要她害怕的情形。
一双手有力的扶着自己。
候安都的侧颜,不知在何时,竟渐渐给了她安全感和力量......
“若他出事,我要你......一世不安!”
陈茜记不清素子衣是何时被候安都拉出去的。
似乎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那人的床前,手执着那封皱了角的信。
血终于止住,可御医说,这新伤加旧伤,他的身体更加虚弱,怕又要在这病榻上缠恻几月。
床榻边燃着炽热的火烛台,防着床榻上的人受凉。
那明晃晃地烛火下,白皙玉颈上的伤口太过骇人,指尖一点点靠近,却还是不敢触碰。
窸窸窣窣的纸页数,泛皱的信纸一点点展开。
他这近年来向来不愿听他多说话,就怕听得多了,便心软了。他一直告诉自己,他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不可再沉溺于一个男子,不可再只因他只言片语便乱了心神,推翻了定论。
虚与委蛇的朝臣,错综复杂的权族,暗潮涌动的藩王,就连后宫都是不见血的腥风血雨。
他着实觉得,做皇上,比做什么,都要累个千倍万倍。
他渐渐不再信很多人,只信自己查到的。
他本也信他的,只是不知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一桩又一桩的事,似乎就是在告诉他——
你是皇上,不可全心信任于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
当他察觉二人越走越远时,何尝没有惶恐,何尝没有迷茫。他知道他其实该找这人好好谈谈,从他登基后,他们很久都没有好好谈过一次。
可他太忙了,忙着革新,忙着改朝换代,忙着升降奖罚,忙着周旋藩王,忙着对付北齐北周,忙着做很多事......
他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会懂他,却不想,就是不知不觉间,一步步得远了。
这一远,便再也无法收拾。
今日这局面,究竟是谁的错呢......
他以往没有时间,也不大情愿,也不大敢,听他仔仔细细地对自己说,却从没想过,有一日,是在这般情况下看着他的信——一封他曾经以为的诀别信。
信纸上的手渐渐颤了起来,读着的每一句,他似乎都能看到,这人受着重伤说不出话,撑着病体一字一句写下这信的情形。
“......我生于卑贱,从不妄求,只做该做的,只守该守的。可我这辈子唯一的妄求却还是来了,妄求着你,便是我造下的最大的错,错到了魔怔,便是此刻知道那是错,也没有因着这错而感到半分的自责悔恨......”
“......其实我也不明白,有那么多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却从未利用,每每生出些勇气,便又觉得委屈,现在想来,又有什么委屈,你终究是人,不是能看透我心的神,我还是将你想的太完美,太强大,我们都是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