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一个决定,到底要多少人去背负这份代价?
齐王两家,又是齐王两家,如果不是当年夺嫡惨烈,齐王两家作为二皇子背后助力虎视眈眈,皇兄与皇嫂的亲生孩儿又何须因为只是哥儿身份,就不得不秘密送往宁国侯府和帝师之子互换身份?
可惜,这一招狸猫换太子最后却因为皇嫂心腹背叛被泄露了出去,趁皇兄不在,皇嫂秘密接了昭明来宫中之际,二皇子那群人和心腹里应外合,最终导致皇嫂不得不携子出逃,最后下落不明。
第66章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史书记载, 建安元年,谢皇后产一子。帝后节俭,宴未大办。
时夺嫡余党未净, 皇后谢氏心腹反叛, 值谢皇后与帝师之子宁段瑞玩乐之际, 于余党两面夹击, 围攻皇后寝宫,守卫力薄不备, 遭叛兵围攻,不敌,谢皇后最终出逃,下落不明。
建安二年,百官上奏睿帝开后宫, 临幸佳丽三千,帝勃然大怒, 言谢皇后下落不明,甚或尸骨未寒,绝不开放选秀,并下诏为谢皇后清心三载, 百官死谏殿前, 帝不为所动,极刑威逼之官,血流刑场,以儆效尤。朝中震动, 莫敢再言。
此后七年, 帝身边再无一人。
建安十年,西周来犯, 东陵不备,重镇大庸沦陷,一时兵败如山倒。遂帝亲征,夺回大庸,重创西周,却重伤未愈,驾崩于野。
建安十三年,幼帝年方十三,登基为皇,帝胞弟安王摄政。
次年,安王夺权,自称为帝,封幼帝为福王,恩宠加等。
而如今建安十六年,东方拓翌登基两年,史书上十六年前谢皇后生死未明的结局,终于要被改写。
预知到结果并不乐观,东方拓翌依然叫来亲信,“此事彻查!”
“属下遵旨。”
福王目睹这一切,“望皇上终成所愿,臣,告退。”
不等帝王允许,东方昭明已经快步走出殿外。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当年安王“夺权”,只不过是因为真正的先皇血脉不再,为了不混淆皇家血脉而不得已为之罢了。
他才是真正的帝师之子,宁国侯府老侯爷孙辈,他的姑姑,老侯爷唯一的女儿,是先皇和今上共同的母妃,而如今,阴差阳错,他却成为了先皇,也就是自己表叔的子嗣。
这个秘密,宁国侯府,皇上,谢家,一同隐瞒了这么多年。谢家当年对东方拓翌的“以下犯上”自立为皇无动于衷,那是因为谢家同样知道,流着他们谢家的血的先皇子嗣,并不是世人眼中的这个东方昭明。所以谢家隐世不出,对朝党之争不闻不问。
而如今谢皇后亲生血脉找回,谢家,还能维持这份冷然吗?
宁国侯府,皇家,再加上谢家这个庞然大物,东方昭明,不,也许该叫他宁段瑞,宁段瑞几乎可以预料,齐王两家在三方合力之下败落倾覆的美好场景。
真正的东方昭明,宁段瑞想,是时候见识一下这位在他两个亲信口中,极度天才的商营家了。
华曲县,绝坊。
夏季红莲开得热烈,从亭外一眼望去,水光潋滟,荷叶翩然,颇有意境。
季舒束手亭边,视线向着那一池红绿交错的莲花的方向,却并没有聚焦,“没有了?”
钱茂拱手,“属下与那位小哥接触不久,但似乎其人学识亦是不凡,洪起学院的安夫子颇为赏识他。”说罢又将傅居言与安寻慎结交缘由一一报上。
季舒背对着钱茂和何长丰两人,所以两人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森然冷光,“葛家……”
何长丰小心打断他:“大人,那葛家二老是葛正修生父继母,我看居言,呃,傅小哥儿很是在意那葛正修,再来葛家不过鼠目之辈,虽对傅小哥儿多有得罪,但老弱病残,参兵出走,已经是受到了惩罚。傅小哥儿若知,怕也是……”
季舒冷哼一声,挥手示停,“此事就暂且作罢!不过你们小心着自己的嘴,这事走漏了风声,连福王殿下都救不了你们。”
两人急忙应诺:“大人放心,我们绝不多言。”
两人一想到傅居言竟然是宁国侯府当年流落在外的孙辈,帝师宁平戟之子,夏日炎炎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哥儿,来头居然这样大!十六年前同先皇后一起不知所踪的人,如今竟然在华曲县被发现了。
想到傅居言平日举止,两人又生出一股原来如此的感觉,怪不得气度如此,那样的身世背景,似乎生来就是不平凡的。
此事关系重大,幸而是季大人刚好来此,如若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如果不是大人,他们也不会知道傅居言的真实身份。
季舒事务繁忙,本身有要务在身,因恰巧路过华曲,所以顺便来取傅居言口中所谓的花茶。
如今因为傅居言之事,已经在此间耽搁过久,至多再有三日,他必须启程离开。
季舒思索一番,临走又对两人道:“明日傅小哥儿那里,我去一趟。你二人待命此地,莫轻举妄动。”
“是。”
两人应下,同时在心里暗暗想到,只怕那傅小哥儿听闻自己的身世,也难以置信吧。
傅居言确实吓了一跳,他紧紧盯着面目冷然的季舒,试探道:“季大人,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算是傅居言摇身一变成为了宁国侯府的小少爷,季舒脸色也依然淡漠,声音仍是毫无波澜,“拿皇家国戚开玩笑,季舒没有那份人头可掉。”
傅居言嘴角一抽,“季大人调查清楚了?我记忆里,一直跟随父母生活在大庸,十三岁家乡战乱频起,而后三年流亡,最终定居华曲,并没有任何有关玉佩和谢皇后的记忆和印象。”
季舒终于笑了,却是嘴角一勾,露出个冷笑来:“你那时不过一岁左右,奶都没断,脑子自然也没长全。”
傅居言深呼一口气,终于忍不了了,眯起眼睛,“季大人,您能告诉我,我和你有关系吗?帝师独子,宁国侯府小少爷,和你有关系吗?”
除了第一面,这人在他这里的印象一落千丈。说话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待见呢。
季舒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诡异了一瞬,半晌,“我母亲和家母相交甚好,你我之间,听闻是该有一段姻缘的。”
傅居言的表情裂了,“你说什么?”
“我是男,你是哥儿,父母媒妁,有何不可?”季舒面无表情。
“我结……成婚了!”
“哦。季舒也并无此意。”
傅居言气结,这看不起谁的语气,你特么能再明显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刚回家,百废俱兴。
先来这么点吧,今晚会接着码,码多少算多少。
第67章
这时外间却突然闯进一人来, 来人声色急怒,“居言!”
季舒猛然戒备,看清来人, 眯起了眼, “奉公办差, 岂有尔等乱闯!”
葛正修丝毫不让, “季大人,既知我在门外, 又何必口出妄言!”这季舒好阴险的心思,明知他在偷听,却偏偏话里话外都与居言不清不楚,简直可恶!
“妄言?”季舒冷笑,“我乃御灵军总统领, 大内侍卫总卫,区区宁国侯府小少爷, 季舒配不上么?”先不论家世,季舒有职位在身,乃正三品,且随侍御前, 实权极大, 傅居言不过一个侯爷府小少爷,无权无势,说白了,不过是背靠家世的官三代而已, 两人相比, 确实是傅居言有些配不上。
“你!”葛正修气急,随即冷道:“如此正好, 还望季大人莫要惦念他人|妻!”
傅居言见他气得不清,拍拍他胸口给他顺气,“正修哥,小时候的事,哪里就当了真了。”
葛正修这才不再争执。
话已挑明,季舒无意久留,“季舒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等等!”
“怎么?”
“居言!”
傅居言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了一罐茉莉花茶出来,“给你家王爷的,顺便请你转告,东陵茶业,我要了。”
既然自己有这层身份,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且不论福王和宁国侯府如何,单对他来说,若想在东陵商业有一席之地,势必会和齐家对上,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应该做出全然的准备来,当然,福王与宁国侯府目标和他一致,自然更好。
季舒接过花茶,挑了挑眉,倒没再毒舌,“季舒拭目以待,另外,福王殿下来信,不日将启程华曲,这茶,”他颠了颠手里的花茶,故意看着葛正修,勾唇一笑,“就当给季舒践行了,告辞!”话音刚落,人已走出好远。
气得葛正修又开始咬牙切齿。
傅居言好笑,“他就是故意的,有毛病,你理他干嘛?”
葛正修从后面抱住傅居言,“居言,我,都听到了……”
“嗯。”
“你……”
“正修哥,你对我的看法就是如此?攀附忘义?”
“不。”葛正修赶紧摇头。
他只是,居言本就不凡,如今身份又高一层,是他觉得配不上。
傅居言转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就那样盯着葛正修,直到葛正修被他眼中的炽热融化、烧灼,“人生而平等,若不是这场意外,曾经的傅居言还是那个怯懦的、无人在意的小可怜,大梦一醒之后也还是你身边这个一往无前的哥儿,跟宁国侯府,跟帝师宁平戟都没有关系,就算我是帝师之子,也改变不了曾经我经历的这一切,一路收获的真心,和好不容易相知相守的枕边人,正修哥,我就是我,外在的一切,并不能遮掩我的自我。别给我带上那些身份、地位、尊崇、荣耀,好吗?那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只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