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双手握在一起,低头听着电视不断换台,心底默默叹气。
上午与俞柳通过电话,她空落落的心里有了支柱一般,还是会难过,但不会惶惑。
她神游天外,想象有一天父母愿意接受了,她带俞柳回家,他们一定会很满意。
俞柳这人,有人品,有能力,有钱,低调性格好,不拈花惹草,除了年纪稍大没别的问题。而现在托关弈的福,年纪大点在父母这里也不成问题了。再往远了说,她和俞柳在一起相当于没有婆婆或丈母娘,日理万机的韩董没工夫过问她们俩的恋爱生活。简直完美。
罗洽闻终于换到一个想看的频道,停下了,也可能是一直按遥控器手按累了。
罗望抬头看着端庄的女主持人播报新闻,主持人的播音腔像唱歌一样珠圆玉润,听着很舒服。
罗洽闻忽地叹了口气。罗望立刻看他。
“爸希望你幸福。”他说话的语气像是有非常重的东西压在他肩上。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再说别的。
罗望几次想张口都没有说出一个字。她想,她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让父母看到她很幸福,到那时候他们才能放心。
除此之外,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能减缓父母的担忧与她的愧疚。
罗希洗完碗来到客厅,罗洽闻就回房了。
剩下姐弟两个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并排看新闻。
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罗希压低声问:“你女朋友是谁方便透露一下吗?”
罗望也压低声:“你还想管你姐?”
罗希尴尬笑:“没,好奇而已。”
过一会儿罗希憋不住主动说:“我女朋友和我考到同一个大学了,不同院。”
罗望回馈一则情报:“我女朋友是圈里人。”
罗希懵道:“信息不对等啊。”
罗望缄口。再说多点恐怕罗希就能搜到,毕竟俞柳在“低调秀恩爱”方面称得上高调了。
见套不出消息,罗希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搜索关键字“罗望恋情”,搜出来几个男演员的名字,完全不靠谱。
他正失望要放下手机,脑袋里一根筋搭错,再搜索“罗望CP”,这下出来的名字男女都有。
“俞柳?”罗希念出来,接着否定道,“这也太离谱了,怎么凑的CP?网上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罗望的心脏坐了趟过山车,最后定格在对“乱七八糟”这个评价的不满。
罗希:“郁苗苗?怎么还有萧霞?”
罗望拉长着脸抽走罗希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半年以后的罗希:曾经我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ovo感谢大家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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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这边罗望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出柜, 那边俞柳也终于见到韩清圆。
上一次见面是在近两个月前的俞劲松订婚宴上, 那天韩清圆要出国谈合作, 后来兴许不大顺利, 在国外耽搁了一段时间,她回国时俞柳又去了清州, 时间总是错开来。
这次韩清圆空出了一小时的晚饭时间,地点约在韩盛集团名下一家酒店。
俞柳来到包厢门口时, 下意识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她早到了。
韩清圆也早到了。豪华气派的包厢中, 韩清圆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对身旁站立的助理吩咐着。
俞柳走向她们的时候,韩清圆交代完了, 便让助理出去。俞柳与助理擦身而过, 助理向她微点头说了声:“俞小姐好。”
疏离客气而不在意,助理的态度由韩清圆对她的态度决定。
俞柳也说:“你好。”
俞柳伸手请韩清圆移步,两人来到偌大的用餐区, 这是张八人圆桌。两人虽没有多少联系,也谈不上感情, 但落座后视线相接, 却有一份默契。
在她们选择的位子之间隔着两张空椅子, 她们都对这个距离感到舒适。
服务员敲门上菜。
助理通知晚餐细节时询问过她的口味,俞柳说了随意,这些菜自然只会符合韩清圆喜好。六道菜上齐,俞柳瞧了瞧菜式,她记得韩清圆的口味, 这次的菜有两道偏甜,韩清圆过去不爱吃这种。
“您现在喜欢吃甜口的菜?”俞柳问了一句。
韩清圆迟两秒回答:“是的。”就如俞柳不适应俞成材突然的关心,韩清圆对她问出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不习惯。不过这句之后,俞柳就又正常了起来。
这家酒店的菜味道极美,量极少,价极高,摆盘如艺术。
只能慢慢地吃,下筷的速度稍快一点就会显得粗鲁。而且很不禁吃,每人夹几筷子就没了,单独留一个空盘很不好看,要吃得平均。
也不得说话破坏气氛。
安静得有些压抑。
却是她们都适应了的场景。
来见韩清圆之前俞柳想过她要说什么、要怎么说,现在她想明白了,那都没有意义。韩清圆不想知道她说什么,不论她怎么说。
用餐结束,服务员收拾干净,两人来到休息区,这里已经换上了新的茶水。
面对面的沙发中间是一张茶几。
俞柳:“韩董最近身体好吗?”
韩清圆:“你犯了什么毛病?”
“我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一个女儿。”这句话对俞柳来说有些困难。记不起多少年她在韩清圆面前没有自称过“女儿”。
韩清圆皱了皱眉,说:“你的公司遇到困难了?你今天很反常。”
俞柳:“……”
她不再说废话,端详着对面的韩清圆。
也有很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的母亲。
韩清圆身边有顶尖的营养师,有专业团队帮助她科学地管理身体,蓬勃发展的事业刺激着她的生命,使她这位年近六十的女性每时每刻焕发着年轻的力量,看起来只有五十,或者再减几岁。
俞柳心想,她一直对自己的外形要求严格,可能与韩清圆有些关系。她的独立、她对工作的看重,都与韩清圆有点相似。
韩清圆不是一位仁爱的母亲,但在某些方面足以成为榜样。
即使不联系,即使亲情淡漠得几乎不存在,父母对孩子仍会产生各种形式的影响。
有些影响在最开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久了才可寻得蛛丝马迹,到有一天孩子恍然大悟,原来这部分性格遗传自他们,原来那种思考方式与他们一致,或者某些特质其实是被伤害后结成的疤,还有些血肉模糊的伤痕当年没有机会处理就变成了伴随一生的烙印。
当孩子长大看清了事实,他们更加了解自己,将会学着这些影响共存,或是奋力摆脱、自我治愈。
此时俞柳开始感谢她遗传自韩清圆的冷漠。
由于内心对亲情冷淡,她对那些所谓的“伤害”感官迟钝,母亲的漠视、父亲的离开、外公的愧疚,都不会让她感到痛苦。
细腻敏感的人容易受伤,因为他们可以感受到更多。只是在受伤的同时,他们对爱、对善意的感受也更为深刻,他们拥有成为温暖的人的先天条件。
俞柳说:“我知道,你生下我和俞劲松,目的是让外公彻底放弃控制你的想法,你对我们没有爱,可能还讨厌我们身上带有你的基因。但我很感谢你给我生命,我过得非常好,从来没有后悔出生在世界上。我爱外公,也爱我哥哥,虽然感情不如别的家庭深厚,我相信我感受到的亲情比你感受到的多。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可爱温暖的人,体会到了你没有体会过的爱情。”
韩清圆面露不耐:“如果你想倾诉,我可以让助理替你约最好的心理医生,你何必浪费我的时间?”
俞柳:“我不需要心理医生,只要韩董坐在这里听一听就够了。既然我已经预约了一个小时,麻烦韩董再忍耐一下,到时间我就走。”
韩清圆:“你不后悔出生,我也不后悔生下你,我更不后悔生下你们就不管,回去追逐我的事业。你要感谢我大可在心里感谢,我没有兴趣听。作出这样软弱的姿态只会讨人厌。”
“第一,软不等于弱。第二,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兴趣听。”俞柳也有脾气,语气稍硬,说道,“不过,现在我没有兴趣说了,以后也不会说。”
两人同步端起茶杯。俞柳看了她一眼,脾气下去了,放下茶杯说:“我尊敬你,敬佩你的商业远见,您这样的人不需要普通人的理解。我想理解你,因为你给了我生命。尽管你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我也不以此为傲,但你就是我的母亲。如果你认为向母亲倾诉是软弱,我无可辩驳。”
韩清圆道:“是软弱。”
俞柳笑了笑,点头说:“好。”
韩清圆:“因为我的身份里没有‘母亲’这一项,我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没有把你们当作我的子女。你知道这一点,还把我当成母亲倾诉,你找的不是我,是你假想的母亲,有幻想就是软弱。你应该认清我是什么样的人,认清我和你的关系,过去你做得很好。爱没有意义,只会让你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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