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玄青一来,房疏连忙嘱咐祁闹子去让姬容姬悦不要出门来。
闻玄青也只是寒暄了两句,说了些恭喜的话。
房疏假装漫不经心,“你师兄这两天忙些什么?”
“不知道……好几日不曾见过他了。”
等闻玄青离去后,祁闹子又钻出来了,说:“我打听了,那天闻大人和霍大人受伤那天,霍大人突然暴走发生了什么。”
“有话就说”,房疏在书房,摆整好青花瓷,摆上从去年所住里搬来的书籍。
“当时闻大人腿部被九莲教的砍伤,霍大人手臂也被砍伤,逮捕了烛照之后,押解回巡抚司,曾大人第一反应是去查看闻大人伤势。都是徒弟,差别真是大啊。”
房疏没有什么表情,只说:“手心的肉总比手背的肉厚些,心脏都不是对称的。”
“想想霍大人也挺可怜的。没爹疼,没娘爱,好不容易有个师父吧,还是个偏心眼。”
房疏手顿了顿,又继续掸书上的灰,“你不是也没爹没娘?还学起感叹了。”
“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没爹娘?!只是死得早,才生了我没两年就患病死了,一直被祖母带大。小时候邻居家,也是两兄弟,全家人都偏爱老幺,那老大一天趁家人不在,把弟弟扔锅里煮熟了,后来老大也活活被他爹打死,他娘也患了失心疯,不久就失踪了,闹得家破人亡。”
房疏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说,“也不知道霍大人小时候想不想把闻大人给煮了!?哈哈哈哈,反正我对这种事情有些阴影。”
“听鸿林说你经历了蓟州之变?怎么逃出来的?”
想起来,祁闹子头皮还发麻,“当时我祖母年事已高,寿终正寝,我也无归处,就加入了刚刚从朝鲜撤回的防海南军,南军在战场奋勇杀敌,回国后却立功不叙,薪饷不继,南军才有些鼓噪,总兵王保让我们缴械去演武场集合,结果王保带兵对我们挥刀乱砍,断臂残指满天飞,脏器混血流满地……幸好体格瘦小,运气也好,我不顾性命拼杀逃过一劫。结果在外面还是混不下去,还是回到了军队……”
说完,祁闹子本来就十分瘦屑的身体,佝偻了几分,“真的厌烦了这种四处无家的生活啊!本来想跟着霍大人谋个官职的……全被房大人你给搅和了!”
“跟着我不一样吗?何必跟着他?”
祁闹子听完,眼神都斜看了房疏一眼,“你?!房大人,我可不是傻子,跟着霍大人可比跟着你容易多了。”
“你看不起我?”,房感觉到了嫌弃,心里又要较真起来。
“那哪敢啊!”。
才说完话,瞿千就跑了进来,“大人,有锦衣卫上门来了!”
看瞿千着急撩慌的,房疏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到了门口,才看见是黄庸。
“房大人,霍大人让小的带着些人来给您看家护院。”
黄庸拱手就要告辞,房疏叫住了他,“霍大人呢……他……算了,没事儿,你把人带回去,我这里不需要。”
“霍大人说,如果你问起的话,就让我转告您,他最近很忙,可能要去播州镇压叛乱……”
“播州?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兵部和几位大人商谈。”
黄庸不肯带人走,等到晚上,房疏带着尔良和祁闹子亲自带着那几十个锦衣卫去了明止庵,却扑了空,霍台令并不在府中。
房疏将一个包裹交给黄庸说:“这是我今天才去裁制的丝绸被衾,让你家大人还是换着用……别有了味儿还不换。”
回去路上,祁闹子吐槽说:“宝老板就送了这么一点上好丝绸,还让你送人了……”
房疏也开始忙碌起来,一大早要去六科直房做事,开始两天只是跟着其它人了解些日常事务,礼科的人情绪有些高涨,对皇上不立太子之事埋怨颇深,纷纷吵着要上书,这两日听得这些事,房疏耳朵也要起了茧子,内阁这两天也被六科的人吵得头顶秃了皮,这事儿自然也到了皇上耳朵里,直接弹劾罢免了一个礼科给事中,工科右给事中,依然是扑不灭他们的‘勇往直前’,说得是:“愿为国土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本一日不立,国根一日难定!”,虽被罢免却赢的一片喝彩,在朝堂中留下英魂美誉,便已经足够。
下午时分,房疏又要去上书房给几位皇子授课,只是每次他时不时察觉大皇子会盯着他看出神,他私下问其它少傅太傅,“大皇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说,他上课时最认真的,也最努力完成课业。
这次房疏让他们用朝鲜语自己写句诗,无论什么都可以,房疏便矮身在朱常洛身旁,看着他写,只见朱常洛握笔的手抖得不停,房疏问:“殿下想写什么?”
朱常洛咽了口唾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才说罢,一旁三皇子朱常洵就大笑起来,“春天到了!有人思春了!!”
其它皇子平时都跟着朱常洵,唯他马首是瞻,此时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朱常洛笔都有些抓不稳,宣纸上抖散了点点墨汁。
房疏起身拿起戒尺,“三皇子,您上前来!”
朱常洵努了努嘴,不动。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惊抖了一下。
“上来!”,房疏声音低沉,魄力十足。
朱常洵才意识到这个新先生不是在唬人,他慢慢走上前。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何错之有?!”,朱常洵也回过神了,呛着声,如果承认错了,就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第一:不尊师重道!先生在授课,哪有你插嘴的道理?!第二:目无尊长!对自己兄长口吐秽语!手伸出来!!”
朱常洵才十五岁,比房疏矮了一头,气势上输了一截,下面的几位皇子都噤若寒蝉,低头,没有人敢发声。
只能伸出手,房疏用了些气力,打了第一下的时候,朱常洵就哭了出来,把手别在身后不再拿出来,房疏不管他哭得大声,拖出他的手,又打了一下,力道不减,这次朱常洵嚎了起来,门外侍卫破门而入。
朱常洵大吼:“杀人了!房少师杀人了!!”
侍卫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房疏对他们挥了手,他们才退下,朱常洵更绝望,涕泗横流,衣襟领口都打得透湿。
“既然不懂礼,那就抄一遍《礼记》,五日后交给我。”
“你打都打了!怎么还要罚抄?!”
“那就两遍。”
朱常洵啼啼哒哒,攥紧拳头,才回到自己位置上。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侧的朱常洛。
房疏:“三遍!”
“为什么?!”
“不得转移不满,仇视他人。”
房疏授完课准备离去,被朱常洛唤住,“房……房先生,这是我用朝鲜语写的……劳烦您帮我批一批。”
房疏拍了拍他肩膀,收下了那张纸,将它仔细折叠好。揣在怀里。
十八岁的朱常洛和房疏一样高,只是看房疏的眼神里总有似有似无的仰视。
时间过得快,转眼到了三月中旬,这期间房疏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最近他时不时旁敲侧击打听兵部消息。
这天一大早,兵科给事中——吴应爵,跑到房疏面前,打断了他看公文。
“房大人!这次皇上任用兵部侍郎——李化龙大人督三省率四府将士要围剿杨应龙,这杨应龙太嚣张,皇上都气得不行了。”
房疏语气略有急切,“有没有派锦衣卫,神机营的人去?”
吴应爵搔了搔额头,“本来是要派霍提督去的,好像是因为三司会审,审问那邪教头目,扯到了霍大人,现在反而成了嫌疑人,脱不开身,就派了他手下应典恩把总带领三千营前去。”
“这霍大人和邪教扯上了什么关系?”
一旁另一位大人说:“哎呀!这么大的事儿,房大人还不知道?以前江湖上是三教鼎立:九莲教,白莲会,红封教,其中九莲教一家独大,自从那个什么占玉失踪后,九莲教就没落了,后来红封教暗戳戳的壮大,现在可是比白莲会更毒的一根刺,还是直入脏腑摸不到的那种,有些什么成员,都不知道,神秘得很。昨儿那个烛照在大堂上公然说霍大人与红封教有勾结,当场就被拘禁在了大理寺,听说严刑拷打了一夜呢!”
房疏额上青筋冒起,声线都拔高了,“怎么能听那烛照一片之词就用刑呢?!”
吴应爵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些,这些都是小道消息,谁知道那烛照提供了什么证据,只是这次霍大人麻烦绝对不小,他平时就树敌不少。”
一天来,房疏魂不守舍,到了下午授课后,朱常洛问:“先生......那诗您给我评了么?”
“殿下,实在抱歉啊,近日来有些忙,过两天一定给您看看。”,说完就急忙走了。
房疏带着祁闹子绕了半个京城到了明止庵门口,明止奄比以往更冷清,若不是站了几个配刀校尉,真以为是荒凉尼姑奄。
房疏上前问校尉:“黄庸大人在吗?”
“房大人,黄大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小的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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