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 (陶然共忘机)

　　“那她走了多久了？”
　　“七八年了。”
　　扶疏闻言惊讶道：“七八年？！你家少爷如今几岁？”
　　“少爷刚满九岁。”
　　“那小夫人是孩子才满周岁就走了？为何是那时候？”
　　小李子说：“想来是怕少爷再大些认人了走不掉了吧。”
　　“郑小夫人待郑小少爷可亲？”
　　“自己生的，自然是心肝一样疼着的！”
　　“那还如何舍得自己走的！……郑老爷可派人找小夫人了？”
　　“找了，没找着。”
　　“小夫人走时无一人知晓么？”
　　“嗯，走得隐秘，无人知晓。”
　　“这小夫人可是会些功夫？如何做到满院子无一人知晓她行踪的？”
　　“据我所知，小夫人就是寻常妇人，并不会武功，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她这些年可有回来过？”
　　“不曾回来过，也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
　　“她不想她儿子么？”
　　“不得知。”
　　“郑老爷此处外宅除了你与郑老爷，郑家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老爷说不想家宅不宁，能晚一日进门便是一日，反正郑家早晚是少爷的。而且，也不想少爷小小年纪进府受了排挤欺负，所以便一直养在此间。”
　　“不怕这些小厮丫头们泄密？”
　　“这些人都是外地买来的，先前都不认识老爷，买来以后都严禁出院，所以他们也并不知老爷的真实身份。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一应物什都是我送来的。”
　　“我看这院子虽僻静，却也并非与世隔绝，郑老爷如何做到全然不为外人所知的？”
　　“关门闭院即可。”
　　“从无外人进来过？”
　　“有一个教书先生，不过那也是托人请的，只在我家老爷不在时才来教导少爷，从未与老爷或我谋过面，所以他也不知此间住的是谁家人。”
　　郑老爷做的这般隐蔽，真的只是怕家宅不宁吗？扶疏有些不相信。而且，郑小公子总有一日要认祖归宗的，为何小李子听扶疏说起外宅时那般惊慌，还要连夜带小公子逃离？不应该啊。
　　扶疏已问过这许多问题，小李子也都耐心答了，里间还有一屋子的人心惊胆战的等着呢，小李子有些不耐，“三位可问完了？”
　　扶疏看看乐幽和回川，二人冲他摇摇头，表示他们没什么要问的，扶疏便道：“问完了，打扰了！”便与乐幽回川出院去了。
　　小李子送三人出院，看三人走远后才关上院门锁好，进去里间对郑小少爷道：“少爷，无事了！”
　　郑小少爷倒不似其他下人那般惊慌，也不知是性格沉稳，还是相信一切有小李子在。此时听闻人都走了，问小李子：“他们是什么人？”
　　小李子说：“此事还得从头说起。”于是便将郑老爷身故之事一一告知了郑小少爷，又说：“这几人不是官差，只说是为了查清即墨命案才来问话的。”
　　郑小少爷突闻郑老爷身故之事，一时悲痛欲绝，但他小小年纪许是知道以他的身份，此时万万不是慌乱之时，于是狠狠抹了几把眼泪，强自镇静下来，问：“先前你要带我匆匆离院，可是为了防他三人？”
　　“没错！”
　　“你既说他们非官非差，又只是来问个话，为何要如此惊慌失措带我连夜逃离？”
　　小李子没想到小少爷这时候还能如此冷静聪慧，想了想说：“我也是怕他们坏了少爷认祖归宗的大事，这才觉得能避就避的。”
　　“我们早晚都要回郑府的，他们能坏什么事？”
　　“这……少爷，有些事我答应过老爷，就算带进坟墓也不得告知第三人，还请少爷体恤，莫要再问了。少爷只需知道，老爷与我所做诸事皆是为了少爷，无论老爷在与否，小人对少爷绝无二心就是了！”
　　郑小少爷肃容看着小李子，半响道：“我相信你，我不问了就是。”
　　“多谢少爷！”
　　“如今我们该如何？”
　　“老爷在少爷出生那刻便已安排好了诸事，如今，我们该回家了！”
　　“何时回？”
　　小李子看看窗外，“天亮就回！”
　　“好！”
　　“老爷留给少爷的小匣子还在吗？”
　　“在！爹嘱咐过要妥善保管，不得吩咐不能打开，我一直好好收着呢！”
　　“现在到时候了！请少爷去取来打开看吧。”
　　“好！”
　　郑小少爷去取匣子时，小李子又看看天色，郑家的天，要变了！
　　……
　　扶疏三人出了院门后，乐幽问他有何想法。扶疏说：“问了这许多，还是不明白为何小李子说起外室那般惊慌失措，还要带郑小少爷连夜逃离你我。”
　　乐幽点头赞同道：“没错，他们早晚要回郑府的，我们就算晓得了郑小少爷的存在，也坏不了他们的事，此点，确实奇怪。”
　　“还有那郑小夫人，当真是自己离去了吗？她签了卖身契，走了也是逃奴身份，还能比做郑小夫人过得更好？若真要走，无非是因为这郑小夫人不好做，既如此，她又如何舍得留下刚满周岁的儿子去受她自己都受不了的罪？”
　　“或是郑老爷对郑小夫人不好，但对郑小少爷很好？”回川接话道。
　　扶疏摇头，“再好也比不过母子深情，儿子带在身边总是最放心的。你也听到了，郑小夫人很是疼爱郑小少爷，不是那般只顾自己的自私之人。”
　　回川道：“我没有爹娘，不懂这些。”
　　扶疏讶道：“你如何会没有爹娘？”
　　“或是有，但不记得了吧……”
　　扶疏拍拍回川的肩膀安慰道：“那就娶妻生子，自己给自己建一个家！”
　　回川点头道：“嗯！”
　　乐幽闻言诧异的看向扶疏，“你让他娶妻生子？”
　　“是啊，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乐幽笑着摇头，又问回川，“你也愿意娶妻生子？”
　　回川点头，“既修炼成人了，自然要照凡人的过法活一活的！”
　　“很好！很好！”乐幽笑得更开了。
　　扶疏奇怪问道：“回川要娶妻生子，你高兴个什么劲？”
　　乐幽笑道：“兄弟要成家，自然高兴！”
　　回川也奇怪乐幽竟对他的事这般上心，不好意思道：“说说而已，还远着呢！”
　　“不急不急，妖精寿命那么长，总能实现的！”
　　“是，多谢宫主吉言！”
　　乐幽笑着拍拍回川肩膀，“客气客气！”惹得扶疏回川都似不认识他般看着他。
　　乐幽也不在乎他们异样眼光，岔开话题道：“如今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扶疏道：“郑老爷身上也就查出这一个疑点，他又做得那般隐秘，在匡山怕是查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回即墨去查郑小夫人的身份吧！”
　　“好！走！”乐幽心情好，率先向前大步走去。
　　

　　☆、我不该死，恩人为何不救？

　　三人回到即墨，即刻在坊间探听有没有哪家姑娘十年前离家出走或失踪的，没想到郑小夫人的消息没探听到，倒听到谢二出了事。
　　原来他们不在的这几日，谢二被衙门叫去好好审问了一番，谢二死活不说自己有何仇家，衙门也无法，便找了全城的道士和尚等自称能降妖除魔抓鬼的能人异士，齐齐守在谢二屋子周围。按说，这样明目张胆的守株待兔，谢二那仇家但凡有些脑子也不会往上撞，避过风头再来找他寻仇便是，可那仇家像是着了魔的要取谢二性命，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等着逮它，本事如何，一根筋的的就是要往屋里冲，这回大家都看清了，确是厉鬼没错！只是披头散发，面目扭曲，身形较之常人拔高了几尺，一身破烂衣衫分不清式样颜色，故而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蒙倛不是。
　　那厉鬼要说本事，其实也不甚大，但恨意却强，凭着一股冲劲，硬生生的打趴了几个道行低微的异士，可剩下的都是有些真本事的，厉鬼纵是伤了他们些许，却无法全数将其击退，只好凭着速度快，绕着屋子乱转乱撞，吓得屋里的谢二一家魂飞魄散。
　　谢二怕极，纵然有高人在外守着，也不敢稍微偷觑一眼那仇家究竟是谁，只抱着头蹲在床脚，口中念着“别杀我，别杀我”，似是厉鬼没见着，人已吓得痴傻了。
　　扶疏几人虽对谢二厌恶至极，但有线索还是要去问问看。他们去时是白日，守门的道士和尚等都去歇息了，谢二一家还是闭门不出，扶疏拍了许久的门，直到说出他是先前那画符之人，谢二才慌里慌张的打开院门，见着扶疏像见着了活菩萨般，不住磕头求他救命。
　　扶疏看谢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跟疯傻了差不离了，对他说：“你有那么多高人守着，哪里还需我救命！”
　　谢二抬头，脑门上已磕出伤口血迹，“他们昨日抵挡一夜已是元气大伤，今夜若那厉鬼再来，怕是再挡不住了，如今只有恩人能救我性命！”
　　扶疏道：“我为何要救你！”
　　谢二抬头不解，“恩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扶疏要被谢二气笑了，“你对蒙娘子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莫不是就忘了？谁知道你还做过什么其他恶事不曾告知我们，如今竟还问我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