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昼温顺地听着华蓉征絮絮叨叨,心中温暖不已。
——
翌日,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放了一天假,只留下些药童给华蓉征打下手。
施昼吩咐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以免万一,施珩的寝殿更是增加了防卫,就连那生死蛊都被施昼贴身带着。
双方俱都剑拔弩张,但争了半天也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的平平淡淡朝议结束后。
大殿内,朝臣稀稀疏疏的往外走。
而施昼正有意无意的询问施野。
施昼拦下施野:“你先等着,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施野皱眉看他:“何话?我早膳还没用。”
施昼一听,假装义愤填膺:“我也饿着肚子,你可觉着这上朝的时辰太不合理了。”
施野颔首:“的确。”
施昼接着问:“那你觉着什么时辰召开朝议最好不过?”
施野看他:“慎言,朝议若是要更改时辰,只能由皇帝决议,岂容我等妄议?”
施昼只得又找了个话题:“你看龙椅的扶手上是不是该上层金漆,你觉着若是换款式,得换什么好?”
施野眉间愈发紧皱:“我知晓你近来得势,可施昼,我劝你还是收敛些,父皇可还在呢。”
“你就算想换一把龙椅,也不该在此时商议。”
施野,施野这个榆木脑袋!施昼心说。
旁边与其余朝臣说着话,但其实就是赖着不走的卫瑾、卫炙和楚青痕三人:“……”
施斐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的确如此。”
施昼撇了施斐一眼,示意他闭嘴。
他又问施野:“你觉着登基大典的规格是从简还是按繁琐来办?”
施野眼神古怪,叹道:“我从前倒是没看出过,你性情如此嚣张妄为。”
施昼看他:“……”
施野又道:“你既然无要事要说,我就去用早膳了。”
施昼冷声:“哦。”
他心说,吃,满脑子就想着吃!施野该不会被饿傻了吧,所以才没反应过来?
待施野走后,施斐看着施昼,低声道:“三哥还是劝阿昼,要么自己来坐那位置,要么让我来坐罢。”
施昼冷冷道:“你做梦。”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气闷的自己摇着轮椅,将上前的侍从赶了下去。
刚拐了个弯角,施昼就感到轮椅一滞,身后有谁拖住了。
施昼回眸看去。
卫炙也在垂眸看人。
对视上的下一刻,施昼视线就转了回去:“回我宫殿。”
卫炙低声应了,帮他继续推着轮椅:“嗯。”
他们沉默地走了许久,走过一道又一道高大深红的宫墙。
临到施昼宫殿时,卫炙才开了口:“那位置你并不想坐?”
他身为军人,脑海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心下思虑良久,话语仍是这么直接。
施昼本在阖着眸养神,听罢,他半掀起眸看着面前的青板石砖路:“我从始至终,对那位置就没半分念想,现下只不过不想让施斐坐上罢了。”
卫炙步伐一顿:“你打算扶持施野上位?”
施昼被灼眼的日光刺得眼眸泛上湿意:“除了他,无人可选。”
卫炙静默良久,嗓音微些沙哑:“施昼,若非现下是你给我允诺,我早已领着手下的兵反了。”
“卫炙,你想说什么?”施昼眨了眨眸,冷声问。
“我想说,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卫炙微叹道:“若是施野上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服气的。”
“而且,他难堪大任。”卫炙一字一句道。
他松开轮椅,走到施昼面前,与施斐对视片刻,突地半跪下。
施昼没有去扶,而是很冷漠的看着卫炙:“你也要逼我?”
“臣能将兵权重新还回皇家,不会再生半点反意,但这皇位,只能是殿下的。”卫炙沉声道。
施昼攥紧手心:“若我不愿?”
卫炙看着施昼,忽地哑声笑了,抬手握住施昼攥紧的那只手,一根一根手指扒开:“莫掐出伤来了。”
“施昼,这是你先允诺我的,你是要言而无信吗?”卫炙低声问。
只一句,就将施昼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哑言半响,将手从卫炙手中抽出,扶额道:“你让我再好生想想。”
而后就是一路无言,卫炙将他送到了书房,就离开了。
施昼脑子里乱糟糟的,拿着本书,半天未翻页。
楚青痕走进来时,便看见施昼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本书,书是倒的。
他走近,将那本书抽出来,拿正了再塞回去。
施昼微赧,索性也不看了,将那本书丢到桌面上。
楚青痕才唤了声:“殿下。”
施昼微颔首:“先生怎么来了?”
“臣以为,施野不适合登位。”楚青痕敛下眸,淡声道。
施昼一怔,随即一哂:“你也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楚青痕面色平静,他躬身道:“殿下喊了臣这么久的先生,却要辜负臣一直所教的帝王之术?”
施昼皱眉烦闷道:“先生也可去教施野这帝王之术。”
楚青痕心中被施昼这句话刺痛一瞬,他叹道:“殿下,您是臣唯一的学生,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
我不会再让其他人称我一句先生。
施昼再次哑言。
一个两个都这么逼我,这帝位难道非得他坐不可?施昼心说。
楚青痕临走前,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也只有殿下登位,臣只才会继续做这丞相。”
都拿辞官来逼他了,施昼头都大了,这算什么事啊?
没过多久,他这小破书房又迎来了一个人。
“我方才去了你寝殿一遍,又去了正厅跟偏殿,又转道去了亭间里找了一番,谁曾想到你窝在这书房里。”卫瑾拖了张椅子坐到施昼跟前,倾上身前啄吻了下施昼,低声问:“是不是故意让我找这么久的?”
施昼推开他:“你自己找不着,还能赖到我身上?”
卫瑾笑了下,又站起身,俯身去整理施昼被风吹凌乱的墨发与动作间变得不整的衣襟。
施昼也不阻止,卫瑾想弄就任由他弄。
等施昼一头墨发顺滑贴服在身后,而朝服更是整齐不已,卫瑾起身去拿了小桌上的铜镜。
他照着施昼:“你看。”
施昼挑眉:“看什么,我都看腻了。”
卫瑾一字一句说道:“看帝王之相。”
施昼一怔,面上的笑意褪去:“你也是来逼我的?”
“不是,”卫瑾毫不犹豫接话道:“你看铜镜里,帝王之相都有了,为何还把这皇位拱手让人?”
什么狗屁的帝王之相?净拿这些无厘头的话来哄人,无非就是也想他登帝罢了。施昼心想。
施昼抬眸看着卫瑾,吐出一个字:“滚。”
卫瑾叹了口气,面色一正:“阿昼就不想,将我八抬大轿,迎入深宫,做你的皇后吗?”
施昼一怔:“……”
他暂且将登帝位与迎娶卫瑾做皇后分成两回事,说实话,不想是不可能的。
施昼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坚守本心,他冷声道:“滚。”
然后卫瑾吃完他豆腐,就很乖的滚了。
——
翌日,施昼上完朝议,就守在施珩的寝殿外。
待华蓉征出来后,忙不迭的询问:“如何了?”
华蓉征点了下他的额头:“我病时也没见你这么急过。”
“生死蛊引进去了,压制住那只毒蛊后,等生死蛊的蛊虫将毒蛊的蛊虫吞尽后,他就该醒了,不出意外,也就傍晚的事。”华蓉征说道。
“要傍晚才能醒?”施昼重复道。
华蓉征无奈道:“傍晚够快了的,勿操之过急。”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华蓉征就打道回宫歇息了。
施昼则是进了寝殿,守在施珩床前,没守多久,就趴在床边睡过去了。
醒来时,施昼迷迷瞪瞪的撑起身,身旁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醒了?”施斐轻声问。
施昼被吓了下,瞬间清醒:“你怎么进来的?”
施斐笑笑:“区区禁卫军防守,还能真敢拦我?”
“他什么时候会醒?”施斐看向床榻上的施珩。
施昼揉了揉眼角:“傍晚。”
施斐重复道:“傍晚,时间有点紧凑,但也应该够了。”
施昼心下不安:“你要做什么?”
施斐面上仍是笑:“峡谷关十万大军午时就可兵临皇城脚下,阿昼你说,傍晚前,他们能不能攻入皇宫?”
施昼大骇:“你要逼宫?!你疯了吗施斐!”
施斐揉顺他的墨发,低声道:“阿昼,你拦不住我。”
“三哥,三哥你若是真做了,就真的挽回不了了。”施昼攥住施斐的手,眸中哀求:“我不想……我不想与你真正为敌。”
施斐低叹:“三哥意已决,你就算现在拦住我,等大军打进,也是一样的。”
施昼脑子“轰”地一声炸了,他沉默良久,指尖用力到把施斐的手攥的发红,艰涩道:“如果我要与你争呢?”
“施斐,如果说……”施昼闭上眸:“我要登这帝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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