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河一拍桌子,"我能拨出三千人。"
"三千!"李明堂要晕过去,"你是去打仗吗?还是要挑起两国战事!五百人仅够了!"
"五百人打游击都不够,两千!"
"八百,不能再多了,奔袭突围,八百人足够。"
"一千五,奔袭突围都要里应外合,至少得有接应。"
李明堂不高兴了,"你当是和我谈生意呢,还讨价还价?"
"我就事论事。"
"你以前不这样啊。"
"我一直都这样。"
李明堂想转身就走,然而走到门口常清河都不留他,他知道这假模假式的,常清河不吃这一套。一直都是他自己离不开常清河,不是常清河离不开他。但是李明堂不能真走,他怕常清河乱来,尤其常清河现在官当得越来越大,权力也越来越大,一旦乱来,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下来,定了一千多人,还不是整数,因为几乎每个人常清河都叫得上名,都缺不得,这是他自己培养的亲信,真金白银喂出来,真刀真枪干出来的精锐。
朝廷没把这次出使当回事,更没指望常清河谈下些什么来,不过出使就出使,一个自动请缨的李明堂,再象征性地拨点银子,这边一拿到圣旨和通关文书,那边常清河已经摩拳擦掌候在居庸关了。
反正不用朝廷出钱出力,常清河自己掏钱,在使节团的后面,偷偷跟了一支千人精锐,若是谈判不成,直接强抢,用钱换人质是不可能的了,苏赫巴鲁贪得无厌,金山银山也换不来梁玄琛。
李明堂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后面跟着的一千多人让蒙古人给发现了,一千多人要吃喝拉撒,虽然茫茫草原大漠
要吞没一千多人的踪迹很容易,可谁也说不好万一。
北风如刀,马上要入冬,李明堂吃着风沙,苦哈哈地看着一马当先的常清河,别说是铁血男儿,出了关到了这里,便知道天地日月面前,风雪无情,人简直太渺小,太脆弱了。
入夜在背风地里埋锅造饭时,李明堂吃着干粮,喝着凉水,挤到常清河身边蹲下,“兄弟们这趟出来不容易,自有你给的赏银,可是我不稀罕那点钱,你说,你要怎么赏我?”
“你想要什么?”
“不如,你跟我睡一觉?”李明堂嘻嘻笑道。
常清河面色不改,嚼着硬如顽石的干粮,“你屁股痒,不会找块石头磨磨?”
李明堂“啧”了一声,“你这么埋汰我,就过分了啊!”
“你是给我卖命的,还是给我卖身的?”常清河说罢,起身走到一名卫士身侧蹲下,接着啃他的干粮。
李明堂那点心思,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家憋着笑斜眼看他,都觉得是指挥使大人宽宏大量,即看不上他,还能一直容他在身边伺候着。
当然,也有人觉得李明堂虽然上赶着,天长日久也难免有那么一次两次的,指挥使大人夜里孤独寂寞,顺便就拿他来用用,权当消遣消遣。男人嘛!不近女色已经很神奇了,再不近男色,倒要人好奇地往脐下三寸多瞄几眼了。
常清河正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他平日里并不怎么和下属套近乎,除了给钱还是给钱,若有不听话的便敲打敲打,可谓赏罚分明,赏得狠,罚得也狠,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个那个有难的时候,他能下死力气去雪中送炭,所以手底下的兄弟对这个人狠话不多的指挥使大人十分服帖。这会儿常清河为了躲李明堂,主动靠过来说闲话,几名卫士都红着脸嘻嘻哈哈的,即怕得罪了常大人,又怕得罪了常大人的心腹李佥事。都知道常大人这次乔装打扮成小兵卒子混在出使队伍中,乃是去救木大官人。说起那位经商的木大官人,在几名心腹之间,可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早年的时候常清河发迹主要靠木大官人的资助,后来两人不知道怎么的闹翻了,开始针锋相对互抢生意,再后来木大官人被逼到边关生逢变故,常大人仗义,二话不说出钱出力,亲身涉险,要把人给捞出来。
这情义,没说的了。
有卫士见李明堂可怜,便蹲过来陪他说话,“李佥事,那个木大官人是不是长得十分俊俏?”
李明堂撇嘴,“俊俏有什么用,是个瞎子。”
“哦……瞎子啊……”卫士们有所耳闻,更觉得李明堂可怜,连个瞎子都比不过,想来那位木大官人是有多俊俏风流了。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谁?”
只见高坡上有人跳下来,用蒙古话喝问了一声,常清河这边的人马虽然多是蒙古人打扮,可都是假蒙古人,会说蒙古话的向导也带着,然而士兵们心虚,已经不假思索纷纷拔刀。
几十把明晃晃的马刀在月下散发出寒光,男人们用蒙古语在闹哄哄地吆喝叫喊,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这当口一个女人用嘹亮的声音叫骂起来:“常清河,草你妈的,吓死我了!”
还能是谁竟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梁冠璟。这位皇后娘娘向来是个不安分的主,不好好在后宫跟其他各宫的娘娘们斗法,天天介往外跑,不是男扮女装到边关冒充守将,就是在风雪茫茫的大漠深夜里突然跑出来吓唬人。
常清河从队伍里走上前,简直哭笑不得,“我当是谁呢?真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原来是……”
身后的李明堂赶紧抢上去:“董六爷,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巧啊真巧啊。自己人自己人,大家不用紧张。”
李明堂身后的假蒙古人纷纷放下了兵器,梁冠璟身后的假蒙古人也放下了兵器。搞不好这里面就没一个货真价实的蒙古人。
梁冠璟啐了一口,“巧个屁,你们怎么会在关外?边关守将私自外出,擅闯关禁,若是被俘,可能立时引发兵乱,你知道轻重吗?”
话音刚落,常清河的兵们又再次拔刀,梁冠璟身后的兵们也拔刀。
“误会!”常清河上来,拉过梁冠璟到避风处好言相劝,“仲瑾兄,你看,你贵为一国之后,你带的人也不像要出使蒙古吧,这要是传扬出去,怎么解释好?”
这就尴尬了,梁冠璟身后竟然也就不到二十人,一无目标,二无名头,就这么莽莽撞撞的深入漠北,也真是勇气可嘉。她并非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可见这一次也是被逼得穷途末路,没有章法了。
相较之下自己可是做足了准备,常清河便将他设眼线安插在扬州丰齐身侧的事和盘托出,又说了自己奏请朝廷出使,安排了使节团,又乔装混在队伍里的经过一一说了,还禀明此番带了一千多精锐出关。说完他见梁冠璟面有愧色,一副自叹不如的样子,赶紧挖苦起来,“哎哟……哎哟……就不知道仲瑾兄在这里所为何事啊?这堂堂一国皇后,擅自出关在北境流窜,万一被俘,那就尴尬了……”
梁冠璟皮笑肉不笑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既然常大人是奉旨出使,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
“这么说你也是奉旨出使?”常清河脸上也是堆满了笑。
梁冠璟在他脚上踢了一记,常清河憋着笑,“好好好,一起一起!”
两支队伍就此合并。
将皇后娘娘迎入马车,常清河也钻入车内禀报了此行的一些细节,他呈上圣旨和通关文书给梁冠璟一一过目。为了拍马屁,连李明堂手里那个炭火烧的小铜炉也一并夺了过来,借花献佛似的奉上,“暖个手,还请仲瑾兄笑纳。”
梁冠璟接了,念他还算上道,“常大人可真有本事。”
“谬赞,谬赞!”
“你抽调这么多兵力冒充使节团,跟在后头私自出关,要是触发战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梁冠璟恫吓他。
常清河越想越好笑,千里迢迢的漠北之外,有自己牵挂的人,而梁冠璟这样不顾一切地跑出来,常清河记得她刚刚生完皇子没多久,那时候在雁门关也是拐了皇帝的宠妃一起跑出来的。那个与梁玄琛一起被俘的苏氏,对她竟然如此重要吗?
重要过皇后娘娘的名头,重要过自己的生死安危。
常清河一想到她是梁玄琛的妹妹,想到两个人一起千里迢迢去救心上人,便生出无限暖意,心中欢喜之下,连说话的调调都变了,“我也想过跟仲瑾兄那样孤身涉险,深入大漠,若是被俘,宁死不屈,可是我没有仲瑾兄的胆色和气魄……”
“行了行了,你唱戏呢?”梁冠璟忍住抽他巴掌的冲动。
略过无数马屁,常清河与梁冠璟一起分析了北地的现况,如今蒙古那边也是挺复杂的,几个大汗轮着坐庄,那日松是苏赫巴鲁的小舅子,而梁玄琛正在撺掇那日松反了苏赫巴鲁,常清河调这支精锐过去就是帮着除掉苏赫巴鲁,扶那日松上台。
梁冠璟道:“苏赫巴鲁一介武夫成不了什么气候,你们杀了他扶那日松上台,那小子我没记错的话是黄金家族的后人,他的野心和才智可大了去,扶他上台他日后患无穷,这就是国舅爷跟你商定的妙计?”
常清河道:“目下最关键的便是救国舅爷脱难,当然……还有你家苏夫人。”
第69章 归乡
南来的使节团抵达远安镇的消息惊动了四野,苏赫巴鲁亲自出帐相迎,又把梁玄琛和夫人们叫出来与使节见面,好让使节带信回去,拿钱拿物来赎人。梁玄琛与李明堂照了面,他仔细听了随行亲卫的脚步声,发现里面并没有常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