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不入京,出师无名啊!燕王在辽东,就属他最远,恐怕他现在已经兵马粮草齐备,拔营启程了。”梁玄琛看着他,“我劝你不如等着,现在看来,张修永也在选自己的新主子了。”
顾长风怒道:“他是上直卫指挥使,亲军总兵,打都还没打,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
梁玄琛拉住他:“横竖是他们韩家的事情,你别掺合了,我不想你跟我家老四那样。”
顾长风甩开他的手,准备拂袖而去。
梁玄琛道:“不是我不想驰援凤阳,现在张修永给咱们下的命令是按兵不动,你知道擅自出兵凤阳是什么结果吗?那是哗变!拿了你要杀头的。”
顾长风怒极,“杀头就杀头,老子怕过谁?”
当晚顾长风游说军中各部出兵凤阳,竟无一人响应,他们不出兵,皇帝怪罪下来也是砍张修永的脑袋,他们要是出兵,能拦住秦王自然好,拦不住就是杀头之罪。
顾长风没办法了,他带着春来和几名亲信,准备单枪匹马去凤阳。
梁玄琛一听说这个消息,想也不想叫上水空和地空,三人骑马连夜追赶,终于在出军营几里地的地方与顾长风汇合了。
顾长风道:“你要阻我去凤阳吗?”
梁玄琛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英雄呢?”
顾长风笑了,他是懂自己的,“那走吧!”
梁玄琛策马跟上,一边对着他叫骂:“我家老四是个蠢才,想不到你比他更蠢!”
“我是武人,忠君爱国,这就是我的信念!”
梁玄琛翻白眼,“我以为你早就弃武从文。”
“是你要弃武从文,别拉上我,再说了你们文人不是更讲忠孝节义吗?”
梁玄琛见到月下佩剑的顾长风立在高地上,战马在他身下躁动不安,喷着响鼻。
去他的重文轻武,一介文人何来此等壮怀激烈,跟着这个人,死而无憾了!
两人策马一日一夜终于到了凤阳府,府尹见到金吾卫和龙虎卫的头头脑脑们到了,直呼凤阳有救,京城有救,国家有救。结果再往后一看,竟是再没有援军的一兵一卒,才知道两位大人是擅自前来救凤阳的。府尹大人登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可惜凤阳府尹白白晕了一回,因为秦王又不来凤阳了,他突然调转马头伏击了张修永的部队,虎狼之师并非浪得虚名,张修永被打得溃不成军,往东奔逃回淮安搬救兵了。
秦王的目标是京城,佛挡避佛,神挡避神,哪怕凤阳府可以拿下,他也不想浪费了时间。一旦身后的梁运城追赶上来,他就彻底给绊住马腿了,他在宿州的时候,为了甩掉梁运城,连步卒都扔下了,可谓破釜沉舟,在此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过凤阳必经扬州,这一回是怎么都避不过去了,便是骑兵部队,战马要吃草,士兵要睡觉,秦王准备攻下扬州,以此为据点,决战京师。
梁玄琛和顾长风不管不顾夜奔扬州去报信,如今前方传递军情的探子都跟无头苍蝇似的,今日军报说秦王已克徐州,正往宿州而去,明日又说宿州坚闭城门,秦王在城南伏击了张修永,大败朝廷的军队。后日又说秦王大败,梁运城扫荡了他的步卒五万。为今之计,信军报不如信自己的腿了。
梁玄琛和顾长风将秦王前军即将抵达的消息告诉了扬州城守将,一听秦王的大名,这位雄壮威武的将军当夜便弃城逃跑,连老婆孩子都扔在城内不要了。扬州府尹是个瘦弱的文官,名不见经传,却是个硬骨头,城门紧闭之下,秦王的骑兵被困在城外,他轻装简行而来,一无攻城的利器,二无充足的粮草,久攻七日而不下,秦王干脆弃城,直奔京师。
一见秦王跑了,梁玄琛、顾长风和扬州守将蔡昆明立刻出城追击,扬州南郊外一场恶斗,胜负各半。
张修永留在淮南的二十五万援军还没到,梁运城却突袭了秦王,梁玄琛和顾长风把梁老将军迎进扬州城的时候,他几乎都走不动路了,由卫士左右搀扶着下了马车。
梁玄琛乍一见老爹的盔甲之下都是腥红黏稠的血迹,几乎也要跟着瘫软在地,幸而顾长风及时扶住了他。扬州驻军官邸内,军医赶紧抢上来,给老将军处理伤口,还好,剪开衣料的时候发现没有伤及要害,然而久不处理,又几经撕裂,伤口开始溃烂化脓了。
梁运城睁眼看到梁玄琛一喜,再看到顾长风又脸一沉,他对儿子道:“他跟着你来的?”
梁玄琛看看顾长风,“不是,我跟着他来的。”
梁老将军没让箭射死,差点让他给气死,然而儿子剩下也不多了,还能怎么办呢?梁玄琛的老毛病这辈子也改不了,还能怎么办呢?
“张修永误国,你给我向皇帝上本,把他押回京城受审。”
梁玄琛正要应,谁知顾长风道:“老公爷放心,顾某离开淮安的时候就参了张修永一本。”
梁老将军点头,“做得好!伯涵,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是阿源愧对你。”
顾长风道:“快别这么说了,是燕王竖子花言巧语欺骗了阿源。”
“你真的不怪阿源?”
顾长风道:“我怎么会怪她呢?其实……”他看看周围,又觉得此时此地讨论这些不妥,“此事容后再说吧,老公爷先在这里养伤,若秦贼再有轻举妄动,我与三爷去打头阵。”
“好!”
梁玄琛看他们父慈子孝的场面,觉得梁运城显然是生错了儿子。
“我觉得眼下还不能参张修永,至少不能处置了他。”梁玄琛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梁老将军怒气冲冲看着他,“为什么?”
“他现在也是举棋不定,左右摇摆,皇上若真要处置他,不正好逼反了他?那他带着的二十五万禁军何去何从?这二十五万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想法,皇帝的圣旨还作数吗?对他们来说,秦王已经挡在他们前头,能先一步入京了,他们知道这里的情形吗?如此军心涣散,莫说二十五万禁军,再多一半都要乱成一团。”
梁老将军道:“坏了,伯涵弹劾张修永的折子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京城。”
梁玄琛道:“不怪伯涵,即便不是伯涵,也会有别人弹劾他,就看皇帝怎么定夺了。”
梁玄琛的担忧不无道理,惠文帝和他的谋臣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皇帝并没有怪罪张修永,只让他立即回京,驰援守城。
是夜梁老将军的肩伤恶化起来,高烧不退,神智都不清了。梁玄琛刚刚没了四弟,很怕这下子又没了老爹,是以寸步不离守在床前照顾。梁老将军有时候悠悠醒转,一看到梁玄琛就说不想见他,让老四过来,他有话跟老四交代,一会儿又说老四你别娶楚家的姑娘了,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一会儿突然大喊,秦王逆贼,阿源快快来驰援!
秦王要打京城,必须先解决掉扬州,这一次他再弃扬州而去,后面追兵即刻就能痛打他的后营和粮草部队。
第14章 去他的忠孝节义
梁运城伤病交加,一直昏迷不醒,梁玄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王会搞夜袭,弄得他天天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守在老爹床前的时候就猛打瞌睡。
秦王不来夜袭,顾长风和蔡昆明便拉了队伍趁夜出城去搞偷袭了,双方你来我往,折腾了大半个月,惹得秦王大骂顾长风后,又派了使节来软磨硬泡,说是我也不想造反的,都是惠文帝篡改遗诏,本来先帝肯定是要把帝位传给他的。只要府尹蔡昆明交出扬州,以后必然封王拜相。
蔡昆明把使节和城外的秦王大骂了一通,最后就是四个字:“放马过来!”
梁玄琛听说顾长风已经出城打了好几次夜袭战,简直火冒三丈,恨他居然不带上自己。
顾长风道:“你不是要照顾你爹吗?”
梁玄琛道:“我也就是尽一尽心,我又不是军医,也不懂怎么治伤,再说了有地空水空他们在旁边照顾着呢。”
顾长风道:“那你明晚跟我出城。”
梁玄琛道:“那今晚呢?”
顾长风别有深意地笑,“你好久没到我屋里来了。”见梁玄琛不为所动,他凑近了一些,“还在生我的气?那天我提的要求的确过分了一些,后来我想想,我不该那样对你。”
当晚两个人又搂到一起了,干柴烈火之际,顾长风伸手用指腹描绘了梁玄琛的眉眼,直看得一往情深。他忍不住说道:“你跟她的眼睛真像,简直一模一样。”
梁玄琛瞬间就萎靡不振了。
第二夜两人各怀心事地出城,突然前哨被人发现,马上的人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却是女人的声音,穿着军服,看上去也像个前哨的探子。
两方人马在夜色中紧张地注视着彼此,都是全身戒备,梁玄琛道:“秦王没兵可用了吗,竟然还招女兵当前路探哨。”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才像秦贼的人马。”
顾长风拱手一揖:“在下金吾卫千户顾长风,敢问姑娘哪一路人马?”
那女兵赶紧在月光下辨认,“你真是顾长风?我是燕王妃的侍女,我叫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