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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自重 完结+番外 (寻南溪)


  颜岁愿目色锋利起来,听杨奉先缓缓续道:“十年前,有颜氏族人向先帝表忠心,藩镇割据的忧患下,先帝为让中意的皇子安稳登基,与其联手唱了出好戏。先是来了出谋逆,将太子彻底废除,绝了一些人心思。再是拿一道驻军杀鸡儆猴,虽震慑住十道。可却由此,十道新任节度使不再向朝廷请封,更不礼朝。”
  “看似一个新气象的王朝,却是崩乱的开始。这其中,无需内家说的太明了吧。颜尚书,难道就不曾怀疑父帅亡故之由吗?”
  “……”
  密雨不歇,颜岁愿却觉着耳畔空寂的很。而后,颜岁愿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府。
  因清明将近,兖州一事虽上报,但皇帝却将此事暂时压在案底。这在颜岁愿和程藏之意料之中,李湮上京,皇帝自然要先处置李湮。皇室中人,惯来是寡情少义之辈。
  青京宇内之中,水绿色宫装女子云鬟间一只碧水凝粹的荷叶簪,静静地望着花圃前的李湮。李湮正握着瓜瓢,一瓢一瓢的清水浇灌出去。黝黑的泥土间,淹倒一株碧色花蔬。
  “王爷,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雨,再这般浇水下去,花株就淹死了。”卫晚晴素手扶起花株,重新栽种好。
  李湮垂着眸,不看卫晚晴许久。也始终不曾出言。直至宫里的小太监来说:“都御史卫大人进宫了,卫夫人可要去见见。”
  卫晚晴是卫正幺女,甫一及笄便为先帝赐予李湮为妃。卫晚晴为难的看李湮,李湮难得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卫晚晴为那微微颔首,心跳如雷,在面颊红烫出霞光前疾步而去。
  花圃繁茂,水珠剔透如晶石。李湮望着一颗硕圆之珠,里面一抹明黄,心间叹息。而后转身道:“罪臣,参见皇上。”
  李深独自前来,就是杨奉先也未跟随左右。以俾睨之姿态看李湮,“兄长,许久不见,何须多礼。”
  李湮起身,“罪臣谢主隆恩。”
  李深见他严守礼法,自称罪臣,却一脸坦然。心中一点不舒服,不断扩散开来,“李湮,这次你又要抢朕的什么?”
  李湮不言,只是跪下请罪。见他这般,李深更加恼怒,顾不得头疾发作,“十年前,你从我这里抢走卫晚晴,十年后,你想抢走朕的皇位吗?”
  “臣不敢。”
  李深呵笑一声,“李湮,拿卫晚晴来换,朕就把皇位给你。”
  “臣,不,敢。”
  李深闻言,伸手抓住跪在地上李湮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年明明都跟你说了,我要娶卫晚晴,甚至连打算何时向父皇请旨都跟你说了,你明知那一日我要说什么,却抢我前面向父皇请旨!”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李湮也想问一句。只可惜,他已经问不出口了。
  “罪臣愿自证清白。”
  李湮忽然挣开李深,拿起裁剪花枝的剪刀,当即扎在胸口,鲜血汩汩急流出。
  “罪臣愿一死。”
  李深愣住,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直至李湮支撑不住倒在花圃边。
  “来人!”
  随着李深一句呼唤,宫人鱼贯而入。将李湮直接送去太医院。
  许是因为李湮近些年身子骨弱,这一剪子下去,不够深也不够精准。但仍然够致命。
  太医们看着皇帝脸色,不知该如何救治。直至李深吼了声,“务必不能让人死了!”言罢,当即挥袖而去。
  天色渐暗,一豆黄灯燃起时,李湮才醒转。竟是一整天过去了。
  “王爷,本官来取铭牌。”程藏之倚靠在椅间,目光幽暗,他尚未动手杀李湮,李湮就差点把自己捅死了。
  李湮面色更苍白,嗓音比风要轻更多,“这个自然。”缓慢挪动手臂,从衣襟处探入,取出怀中铭牌。
  程藏之见这番动作,脸色差的很。当即闪身上前,近乎是夺的将铭牌抢回。
  “程大人,”李湮手中一空,受了惊动,也不慌不忙不恼不怒地道:“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小王对颜尚书并无他意。”
  程藏之顿言一息,缓缓拧着长眉,道:“那王爷此番作为,是何缘由?”
  “大约,是因为颜尚书比小王要坚而不摧。若换做小王作颜尚书,只怕一早便坚忍不住。”也是好奇颜岁愿居然会将此物交给程藏之。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可。”
  程藏之凝目看着李湮,李湮无谓他的打量,“程大人不必想法子威胁小王,小王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一无所惧。”
  程藏之无声冷笑,问:“颜家这铭牌究竟有何用处?”
  李湮一怔,继而释然,程藏之得了这铭牌,却不知铭牌是何意义。他问:“程大人这铭牌是偷盗来的?”
  程藏之不悦的看李湮一眼,道:“颜岁愿亲自给我的。”
  李湮一咳嗽,显然是惊着了。他睁大眼睛,“颜尚书亲自将此物给程大人,却没有告诉程大人此物的意义?”
  程藏之越发糊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湮沉吟些许,摇着头说:“程大人,此事,还是让颜尚书自个同您说比较好,再不济也得请颜家的人说,比较顺理成章。”
  问不出实话,程藏之也无法逼迫李湮就范。毕竟李湮今儿个才把自己险些捅死,可见他说不怕死,不是空口胡话。
  因为铭牌所蕴藏的意义,程藏之决定先回程门,见一个藏了许多年的人。
  清明时节,程门深处,主屋之中,一道屏风转动,其下是一方漆黑的口子。赵玦率先开路,漆黑之中的甬道渐次点亮烛火。长道尽头之下,是一个牢坑。
  程藏之和赵玦站在钢网之上,俯视下面的人。数不清的锁链束缚着那人手脚,那人污发垢面,一身褴褛衣衫堪堪掩体。
  苍老嘶哑声音发出,“我是颜氏子,我是颜氏子,我是颜氏子。”
  绑着细绳的铭牌,缓缓降落在那人身前。赵玦蹲下身,看着下面的人:“公子,这人七年前神志清楚时说只有见颜庄铭牌,才会交代。这颜尚书的铭牌,能有用吗?”
  程藏之拿到这铭牌许久,因为是颜岁愿的,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今日听李湮郑重其事的说起铭牌,程藏之想,也许颜庄死后,颜岁愿的铭牌便有同样的效果。
  一片铭牌摇摇晃晃,撞入那人视线之中。


第54章
  透过脏乱结泥的发丝,那人需阖着的双目,隐隐约约看见颜岁愿的姓名。
  “我是颜氏子,颜——颜岁愿!”
  那人忽然的念出这个名字,四肢都抑制不住颤抖。
  “少、少、少主——”那人当即爬起身子,要冲向铭牌,却被锁链绑住,不能靠近铭牌。
  见人有反应,程藏之当即也蹲下身,话声透过钢铁密网,“这是颜岁愿亲自送给我的,你既然识得,便知道我的身份吧。”
  那人昂着头望程藏之,又着急的看铭牌,来来回回的看,活像只几面乱蹿的囚笼鸟雀。
  “这不可能!”那人拼命挣扎锁链,企图抓住铭牌一看究竟真伪,手腕已然勒出血痕,“少主怎么会把自己的铭牌给你、一个男人!胡言乱语!”
  “……”程藏之一时无言应答,只能蓄意引着话,“难不成颜岁愿的铭牌只能给女人?”言罢,他让赵玦将铭牌吊的离那人近些,“你仔细看看,这可是真的。”
  铭牌吊在眼前,精简无繁复花纹,闪烁银光。有力凿刻的姓名,无一不在展示这是一枚如假包换的铭牌。
  “这怎么可能!”那人纵然被污发遮掩住大半容颜,仍旧可知其惊愕多变的情绪,像是忽而明了一般,冷意十足道:“我颜氏子的铭牌若在疆场交付于国,若不在疆场,交付发妻,你休想拿着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诓骗我!”
  “我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
  赵玦沉默着望着满面震惊的公子,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公子是如何得到铭牌的。毕竟偷盗别人家媳妇的东西,有失风度。
  “你再说一遍?!”程藏之狠狠跺脚,整个钢网都在抖动。他似怒似急火攻心,“你说这铭牌是给谁的?”
  那人在网下讥讽,“连颜氏子铭牌意义都不知,居然还拿来诓骗我!我颜氏子的铭牌从来只给发妻与疆场,你一个男人,拿少主铭牌来欺骗我,真是愚蠢至极!”
  言罢,钢网振动犹如地震一般。程藏之怒不可遏的大步走出地牢,周身氤氲着沉甸气息,整个人像一桶待点燃的火-药。仿若携着万钧雷霆一般,程藏之气势加身,令人望之生畏。
  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程藏之回想过往。金州城外,颜岁愿留他,他以为对方仅仅只是为了金州之金。明知金州有诈,仍旧陪他唱完一出戏,他以为颜岁愿只是想打感情牌骗取黄金。锁龙井之下,他曾无比残忍的问——你百般千般纵容我,只是为了一举除去我。
  他一度以为,这枚铭牌只是颜岁愿打发自己的手段。却不知,不是手段而是郑重托付终身。
  昨日种种涌现,倏忽之间触目惊心,一场欢喜忽悲辛。原来,颜岁愿对自己的纵容,已经到了能托付终身的地步。而他,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留心。自己看似狂热的追求,实则从未去懂颜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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