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程藏之神情也淡了下来,他道:“也许是我太容易拈酸吃醋,连苦都抢着吃。”
颜岁愿径自转话题,“程节度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王二狗的,他的原名是什么?是哪里人?夜探的京郊究竟是什么地方?曹教是谁的人?授何人之意求死?李怀恩他们岁收如此单薄,如何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再则,房中那方穴道,通向何处?程节度使是多久之前发现这些的?”
“你可以慢慢回答。我有耐心听。”
“颜尚书,可是我没有耐心答。”程藏之面目生出几分暮气,如沧海过桑田,他说:“颜尚书不是说过,此行,今上不委派督察院,也不指派内侍省,卫正、杨奉先、吏部尚书王鼎、工部尚书常铭、礼部尚书岳照……这些人哪个不位高权重,哪个不比我有利于你查案,哪个不比我好用,却偏偏派我来金州……”
“派我来这个已经落入他人手中的金州,就因为我是河西驻军的主帅?就因为我某种不可明说的怀疑?”
“如今各道节度使坐大,就不怕我潜入此地,被人秘密刺杀?”
“我死了也好,朝廷可以顺利成章将河西驻军收入囊中。”
注-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陶渊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我知道”的意思不是说攻知道要杀受,而是知道英魂在上……
第20章
“连我那便宜的宰相老师,也不为我在今上那里美言,可见,所有人都巴不得我在金州出事。”
程藏之自我解嘲,一扫暮气,青年人的潮气蓬勃可见,他笑道:“可是,我就是来了。我不但要来,还要满载而归。”
颜岁愿双唇染枫火,紧紧抿成一条血线,刺目苍凉。冷风入怀,他才缓缓清了灵台,道:“既然程节度使也不肯相让,那便,各凭本事。”
“你居然也不心疼我,我都把自己夸张的这么凄惨了,你……可真是一根弦。”程藏之极其幽怨的看着颜岁愿。
“……”颜岁愿回望他,两个人目光胶着,最终颜岁愿败下阵来,叹道:“恕我眼拙,我一时竟看不出来,程节度使凄惨在哪里。”
程藏之哑然,努力试图挤出几滴血泪,却发现自己这眼药真是药到病除。
颜岁愿抬臂捂上他的双目,趁着对方目盲之际,满面从容的笑,语气却阴沉道:“程大人不必努力了,你就是再哭几次,我都不会把卢老要吞的金子给你。至于陛下的猜忌,我倒是可以帮程大人打消。”
程藏之按着他的手背,似有摩挲的说:“哦?”
“不瞒程大人,当年驻扎在金州的程将军我见过,”颜岁愿笑意仍旧在弥漫,他语气有几分迥异难明的意味,却是欢快,“程将军的嫡子,我倒是也见过。”
程藏之面容微有疑惑,他攥下颜岁愿的手,问:“你怎么会见过?”他都不记得何时见过颜岁愿。
颜岁愿坦诚道:“确实见过几面。只是,当时对方是青京出名的纨绔,父亲母亲对我管教破为严格,鲜少放我出声色犬马。除了习文练武,闲暇之时,来往的也是清明之家子弟。因而,只是曾见过对方,不曾言来语往。”
言而总之,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玩不到一块,所以鲜少碰面来往。
程藏之脸色微僵硬,继而又释然。想当年跟他一块厮混的公子哥,几乎都因为混账被家里发配天涯海角去了。他没有长成一棵歪脖子树,可见程母雷霆手段。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跟程门无关?”程藏之神情几分意味不明,“毕竟都是姓程,而且,年纪相仿。”
颜岁愿凝望着对方,眸中的丰神玉朗,昳丽之中带着肃杀之气,那股杀伐血腥深入骨髓,与生俱来的残酷冷漠。纵有几分平缓,却不是儒雅书气,而是坚韧不拔万般不屈之风骨。
他说:“虽不曾言来语往,但金州乱起之时,父亲让我督促伯父少兴兵戈,尽早班师归去。因此,我曾率几名护卫前去金州。快马加鞭,早进金州几日,在兴荣大街上见过那少年。”
程藏之听着他的话,讶然之至。而后,沉声问:“那之后呢?”为什么我不曾见过你?
颜岁愿顿了顿才道:“……是在勾栏所见。”
“……”
程藏之怀疑自己听岔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勾栏花楼?
颜岁愿觉得此言不够详尽,便又道:“当时,那少年的朋友似乎比较喜好勾栏,正与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商量如何邀请那少年去。”他咳嗽几声,“那油头粉面的男人,似乎很中意那少年,想暗算那少年以求一场鱼水欢。我……随行的侍卫看不过眼,便给那少年的随从传了口信。后来听侍卫说,那少年将二人狠狠教训,并将歹意之人打个半死。”
“可见,那少年是个自重自爱之人。”颜岁愿瞄一眼程藏之,“程大人与那少年相貌差异犹如天堑之别,而且,程大人与那少年所好不同。”
“你直接说我不自重不自爱,我听得更明白。”程藏之是笑着说这话的,“我与那少年确实不同。天壤之别,颜尚书好眼力。”
手炉紧紧握在股掌,程藏之将手炉替换另一只手。而后五指扣紧颜岁愿那只冰凉的手掌,幽幽道:“那少年不好男色,我好啊,而且十分沉醉其中。”
颜岁愿哑然,缓缓抽着手,却被铁牢囚禁般的禁锢在对方五指股掌间。
程藏之心中别有趣意,未曾想,当年那个传口信的人居然是颜岁愿。真是,妙不可言。
颜岁愿静视风雪,问道:“程大人,房中密道的一百零八块字符密锁,你知道怎么开吗?”
条件谈妥,自然直奔正事。颜尚书的风格,不改半分。
程藏之无谓笑笑,“我不知道。但是,金州刺史府又不是梁山,至于要准备一百零八位好汉吗?朝廷州府,难道真成了草莽的窝了?”
“这一百零八,一百零七位,有问题。只是,他们究竟是谁的人呢?”
“岁愿,你心有知数,何必再让我帮你确认。”
“……程大人,所言极是。”
夜色渐浓,雪风呼啸。
漆黑的夜色作掩护,一群夜行衣的刺客涌进刺史府。
他们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直接杀进守卫松懈的州府大狱。
被关押的官员中有人目光金亮,以为希望将至,从此可以回归队伍。却不想,刀光刺目,利刃穿心而后。鲜血流淌不尽,渗入草席,腥味四溢。
所有官员笼罩在一片幽微的油灯火光间,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可是主上幕府中的幕僚长!你们胆敢杀——”我字未尽,头颅削下,轱辘轱辘滚远。
程藏之微动靴尖,将头颅踢飞起,精准的击中杀人的刽子手。
黑衣刺客被砸的身形一晃,地盘不稳,险些趴到在被削首的人身上。以刀为拄拐,稳重身形之后,黑衣刺客转身。看清程藏之的面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我花开后百花杀,俊颜之中含着一种讥讽不屑。
“杀。”
轻轻一字,生杀夺予已定。
赵玦看着鹰卫们不废吹灰之力的完成,除了刺客之外,仍旧杀了不少金州旧人。这些人与程门或多或少都有关系。
被程藏之踢了头颅的黑衣刺客逃遁,赵玦要阻拦。程藏之却打住他,“他不活着走出这里,后面就没戏可唱。有人活着回去,他们才有希望。”
“是!”
“对了,这些人可以押解上去,让颜尚书审。”
赵玦一惊,“您放过一些人就算了,怎么还让颜尚书审,他若是审出您的一些事,如何是好?”
程藏之道:“我跟他已经说好了,他替我打消朝中的猜忌。而且,颜岁愿在金州见过我。”
“什么?!见过您?!那他?!”
“他还是没认出我。”
赵玦回想起未来金州之前,公子所言:‘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莫说旧人,就是你父亲尚在,也未必认得出我吧。’
竟让公子言中,真的再无旧人能认出公子。
他暗暗吞下话,觉得口中清苦无味。
“交代你的事,赶紧找个人做好。”
言罢,程藏之挥挥衣袖,就离开了大狱。
赵玦依言行事,找到一名官声尚可的官员,以毒相逼。
“告诉颜尚书,刺史府密道字符排序是乐律所排序。只说到这里,多说一个字,你的性命丢了无妨,但是,你家中的家眷可就无人收尸了。”
“我我我、小人明白明白。”
“将所有活口押解上去。”
“是!”
夜雪如棉絮,纷纷扬扬。
正堂四角立四盏明灯,灯火旺盛,照亮寂夜。堂心之上,悬一盏制作精良的八角灯,灯脚所缀下的流苏穗子轻轻摇晃,犹如游丝。
颜岁愿身服官袍,丹红绝艳,飞禽生威。上戴展脚乌纱,要围玉带系绶佩。台阁生风,官威朗朗,人如芝树,灯下一绝。
右手边,坐着歪头瞌睡的程藏之。
颜岁愿皱眉,见对方睡容颇香。便按下不悦,重重拍下惊堂木。
程藏之登时,跟被雷劈一般,跳起身来,侧身抱上颜岁愿的脖子。在他耳边重重喘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狼来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暗卫他只对我娇软 完结+番外 (一灯雨) 晋江2020-05-30完结203 753顾七版文案:顾七以前觉得一个大男人,长的好看也没什么用,但是后来……...
-
何日君再来 (冉尔) 长佩2020-02-19完结收藏: 8430 评论: 4879 海星: 19404 前夫掉马,变成我爱了两辈子的白月光#一时眼瞎,前世的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