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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自重 完结+番外 (寻南溪)


  言罢,颜岁愿匆匆作别,唯恐程藏之如膏药般黏上他,像菟丝草缠着他。
  程藏之凝视离人背影,想着方才揽着颜岁愿压着其后脑勺时趁机摸到的颈链。三年非礼似的靠近,因为颜岁愿太过谨慎疏离,迄今也只让他摸到坠着那个东西的半条链子。
  于是乎,仍需任重道远的程大人清了清喉咙大呼:“颜尚书!殊途可以同归,性格不合可以磨合!不要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本官的心也是肉做的!不信你可以抽空看看!”喊完话的程藏之越发觉得自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了。
  颜岁愿俊挺的身姿却是一滞,程藏之的话入木三分的刻在他心上,半边身子尤感麻木。
  身后那人如何胡搅蛮缠,他心中拎得清,亦钦佩程藏之——堂堂兵权在握的河西节度使当真是豁的出去!
  不要说断袖之癖荒唐,单说他了然于心的党派之争,以及程藏之行事风格,二人皆是相距遥遥无可相望,哪里来的深情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要点】
  1-又甜 又燃 的小白文。
  2-不会剧情文案。
  3-青春会逝去,他们会老去,心跳却永远为彼此雀跃。
  资料——中国唐代开始设立的地方军政长官。因受职之时,朝廷赐以旌节,故称节度使。
  节度一词出现甚早,意为节制调度。唐代节度使渊源于魏晋以来的持节都督。北周及隋改称总管。唐代称都督。
  都督,是中国历史上的古代军事指挥官官名。最初是军队中的监察官,与监军相同。
  本文主要是朝堂称节度使,军中称都督。
  唐代国子监,有国子学、国子监、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这些都是学校本文全部归位国子监之下的学院,简单提及具体不涉及)


第2章
  国子监之下的书学学子引火自焚,伤三者,死五者。户部尚书刘研之子供认不讳,直言对八人恨之入骨,蓄意纵火焚之。
  至于如何恨之入骨,刘尧至今语焉不详。但刘尧纵火杀人无可争议,证据确凿。
  刘研乃是宰相刘玄本家,更是刘玄的钱袋子。他的儿子,哪里是说杀就杀的。更何况,此案内里牵涉甚广。
  镂空阁门虚虚掩着,书房静室冉冉檀香,金箔画屏暗影疏梅,平头长案上一缕鸦青,如此静谧气氛,室中鸦青长发的男子却肃容疾书,纸张沙沙作响,无端惹人恼。
  靛蓝衣着的小厮提着热气腾腾的茶壶,脚步轻缓进门,给男子沏了杯茶。
  小厮暗暗瞅了眼熟宣上浓墨重彩、端方正派的楷字,轻声呀了句:“大人抄的差不多了,休息罢。”
  颜岁愿搁笔平复心绪,淡漠看了眼小厮:“佑安,你知道本官在写什么吗。”
  名为佑安的小厮神情僵硬,顿时耷拉着脑袋,他出身不大好,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里知晓乌衣贵族出身的颜岁愿在写什么。
  他只是不想主子太过烦忧,这三年来主子越来越愔然,整个人沉寂不少。
  “颜岁愿无视帅命,私放逆贼山南道节度使之子,于君不忠不臣,自今日逐出中宁军!”
  “颜家代代武将,不缺你颜岁愿这一个目无军纪,败坏钢律之人!”
  “你若真不想祖宗蒙羞,不想那些曾殷殷期望你成名成才的长辈失望,便自己离开中宁军!朝堂之大,不在中宁军,亦然有你报效之地,中宁军已经留不得你!”
  “更何况……你竟还做出那等歹毒之事!”
  颜岁愿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伯父中宁军主帅颜庭的话,弧度优美的唇角拉扯出一抹苦如胆汁的凄笑。
  素如白练的十指按压在熟宣上,掌下赫然是令他触目惊心的十二字——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法如泰山,律如磐石,倘若亲疏贵贱的人情皆摈弃干净,那君臣礼法三纲五常会走向何方?是无懈可击到众生奉为圭臬,还是礼崩乐坏到万民弃之如履?
  纵使是熟读经史通晓礼乐的颜岁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一断于法问心不愧。
  农历七月十五,昭日悬于万里青空,光辉普济芸芸众生。月余之后便是万家团圆的中秋月夜,届时必是弦重沸鼎宵夜荷火。
  程藏之这厢趁着光景明艳,与其挂名恩师宰相会了面。
  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的刘玄生的极其慈眉善目,许因上了岁数头发捎带着眉毛都花白了,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程藏之面上笑意盈盈,恭敬的坐在恩师下首的官帽椅上。
  “藏之,刘研也那一个儿子。”刘玄免尊开了佛口。
  程藏之轻笑,“相师放心,我也不是头回搅和颜岁愿的案子了,心里有数。”
  刘玄来的快,去的也快。
  “公子,户部尚书刘研可是他的钱袋子。”程藏之的亲卫长赵玦目送刘玄而去。
  程藏之笑意尽失,眼角微动,“走吧,去看看那位直如弦的尚书。”
  赵玦面有难色,终是一吐为快道:“您跟颜尚书走的太近了,您忘了山南道十年前……”
  “够了。”程藏之神情冰冷的打断他的话,“我从没忘记。”
  “那您还日日与颜尚书表…心迹…?”赵玦觉得自家主子这三载表心迹,着实不成体统了些。
  “颜庭不是看重他这个侄子吗,”程藏之面色晦涩阴冷,“颜岁愿若是真成了断袖,你说颜庭会是个什么表情?更何况,你还有旁的门路抓颜庭的把柄吗?”
  赵玦心绪复杂,颜岁愿的伯父颜庭十年前亲自领中宁军踏平程府,他与主子皆与颜庭有着血海深仇。
  只是,主子此举是否真的太丧心病狂了些?他唯恐公子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让你查书学的事,可查出了什么?”程藏之想着既然要去见颜岁愿免不了要涉及案子的事。
  赵玦从腰间取出程藏之那日从灰烬里捡出的链子,清理干净后才发觉是把长命银锁。
  他将清理干净的长命银锁呈递给程藏之,即便程藏之常年握刀而稍显粗糙的手掌,也使得这把银锁简薄寒酸了些。
  银质不纯,本就无甚花纹的银面磋磨刺目,程藏之能猜出这银锁的主人身份寒酸。
  果不其然,赵玦说:“这是青京棚户街一个老妪用自己仅有的银饰给独子打造的,老妪独子是书学的学子,叫秦承,刚及冠就很争气的考入了书学,一月前说是要离开书学,当个私塾先生,因此跟老妪挣执几句后说是回书学。但是,秦承根本没回书学,消失了一个月。”
  捏了捏劣质的银锁,程藏之哂笑,“你说秦承是自己考入书学的?”
  他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赵玦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语气更加坚定道:“老妪与其街坊邻居皆是这般说法,书学院长亦是如此说辞。”
  程藏之嗤之以鼻,“虽说国子监奉行孔圣人那一套有教无类,但你瞧瞧国子监的学生有几个是出身寒门的,光就束脩这秦承都未必承担的起。”
  赵玦恍然大悟,有教无类学术下移不假,可国子监也没说无偿授业解惑。更何况,国子监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私塾,束脩只怕低不了。
  “况且,宰相一派与御史一派相争,咱们那个皇帝仗着颜家中宁军只会独善其身坐收渔翁之利,紧跟朝廷风向标的国子监还能有这样清新脱俗的举动。”程藏之啧啧两声,“我还真不信国子监能如此高风亮节。”
  “公子的意思,国子监有猫腻。”赵玦抿唇,朝廷党派纷争,连读书人都未能幸免于难。
  “见不得的勾当他们做的还少吗。”程藏之觉得乏味无趣,摆摆手挥别赵玦,“我去见颜岁愿。”
  程藏之到颜府时,刚巧碰上了安帝身边的大太监。
  宇内内侍省内常侍杨奉先头戴梁冠,腰间系一块圣人所赐的心迹双清银牌,站在颜府前厅。皮影戏里一般标整的皮面温恭有礼,没有一点圣人身边红人的架子。
  杨奉先温温笑着,一双狭长双目略略瞧了一眼玄如夜水衣袍的程藏之,眸中精光略微闪烁。
  程大人要比他还要尽忠圣上,圣上一句无奈牢骚——何人可救救颜家这位尚书,程大人自告奋勇不止,更是鞠躬尽瘁。
  决心要更加尽忠职守的杨奉先取出圣上手谕,道:“颜尚书、程大人,书学乃是国子监之下国立学院,书学之案,圣上的意思是再慎重些,颜大人,圣上这不是在庇护刘尚书之子。”
  杨奉先将圣上手谕双手奉与颜岁愿,一霎寂静,无人接过手谕。杨奉先预备将手谕塞给颜岁愿,程藏之却是率先接过手谕。
  他道:“杨公放心,本官与颜大人皆是三法司中人,大理寺会同刑部共进退。定不与国子监抹黑。”
  杨奉先笑容晕开,满面春风,也道:“程大人玲珑心,内家自然放心。”而后忽的想起什么,杨奉先又补充:“佥都御史岑望大人也会代表都察院参与书学之案。”
  语毕,杨奉先似脚踩风火轮火速远离是非之地。
  再瞧颜岁愿,面色如墨,气聚丹田仿若是随时能爆炸的气囊。
  程藏之叹气,伸出右长臂就要把颜岁愿往怀里揽,意欲趁机袭摸颜岁愿的脖颈。得寸进尺的程藏之险些就要伸进衣领触碰到一点银光,颜岁愿便钳制住他右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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