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也不知道封顷竹哪里找来的自信,回答得很果断。
洛之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紧接着意识到,封顷竹来悉尼的次数不比自己少,又靠在椅背上,保持了沉默。
明明聊天已经陷入了僵局,车厢内的氛围却越发暧昧。
水汽蒸腾。
洛之闻再次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把头转向窗户,身边的封顷竹忽然动了——男人捉住了他搁在膝头的手指。
“冷?”封顷竹蹙眉脱下外套,发觉它早被雨水打湿,便往洛之闻身边挪了挪。
洛之闻瞬间警惕:“你干什么?!”
司机发现了他们的异样,紧张地踩下刹车,转头问洛之闻,车上的另外一位男士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上去,只要洛之闻求救,他就会立刻报警。
封顷竹显然也听懂了。
男人脸黑成锅底,嘴唇嚅动,几经挣扎,像是要解释,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拿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洛之闻顶着两道目光,头疼欲裂。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是合法的夫夫关系。
所以洛之闻回答:“He is my husband.”
他是我的丈夫。
谁能想到,结婚后三年,身处异国他乡,洛之闻在一个陌生的司机面前,叫了封顷竹一声“丈夫”呢?
封顷竹有些意外。
司机也同样意外,他追问了一句。
洛之闻依旧肯定地表示,身边的男人是自己的合法丈夫,还把护照拿出来,给对方看上面已婚的字样。
司机困惑地发动汽车,时不时拿眼睛瞥后座上的亚裔男子。
他们实在是不像夫夫。
哪里能像呢?
洛之闻疲惫地靠在玻璃上,心想,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但是洛之闻忘记把自己的手从封顷竹的掌心里抽回来了。
他因为那一点暖意,在车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一点忙,争取九点之前更新_(:з」∠)_
第17章 你会煮粥吗?
封顷竹同样是第一次握住洛之闻的手。
感觉很奇妙。
他从不知道,阿闻睡着以后这样乖巧温驯。
上一世,阿闻还是阿文的时候,他们从未相拥入睡,哪怕亲热过后,他都要急匆匆地离开。
有太多事牵绊着他了。
封顷竹会亲吻阿文紧蹙的眉心,会抚摸他汗津津的脸颊。
却无法陪阿文一起迎接黎明。
洛之闻睡得不安稳,搁在封顷竹掌心里的手指时不时颤抖几下。
像是陷入了梦魇,连呼吸都透着绝望。
洛之闻的确做了噩梦。
他梦见了铺天盖地的火。
火焰正中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而梦中的他,一步一步向棺材走去。
翻卷的火舌舔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焦煳的味道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可他依旧在往前走。
执着地,疯狂地走着。
赤红色的火焰变成了凶残的猛兽,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羊入虎口的他。
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他惊诧于他还能行走。
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封哥”。
嘶哑如同锯木。
他惊得猛地往前一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可惜太迟了。
火舌扑面而来,剧痛在脸颊上轰然炸裂——
洛之闻惨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入眼是随着微风飘动的窗帘。他顺着晃动的光影望过去,意识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继而看见门缝下透出浅浅的灯光。
门外还飘来了炒菜的声响。
那片火海是梦。
洛之闻头疼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想要开灯的时候,失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阿闻?”
熟悉的声音和心底的某个声音重合。
洛之闻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震得他四肢发麻,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阿闻?”封顷竹没得到回应,顾不上打翻的水杯,在一片漆黑中俯身靠过去,听到他的抽泣声,更慌乱了。
“我……我不是故意进你家门的。
“你在车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你,只好从你口袋里找到钥匙和门禁卡,上面写着门牌号。
“我把你抱进屋以后什么都没做。
“你一直睡到现在。”
洛之闻尴尬地擦着脸颊上的眼泪,逆光看不大清封顷竹的神情,便费力地坐起来:“你在做饭吗?……你进来做什么?”
封顷竹沉默片刻,弯腰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你生病了,我想给你煮粥。”
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因为封顷竹的话,又有继续往下落的趋势:“你会煮粥?”
封顷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洛之闻觉得现实比梦境更不真实。
他们在漆黑的卧室里尴尬地沉默着。
洛之闻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起身的时候,被封顷竹按住。
男人提醒他:“地上可能还有玻璃碎片。”
他又想从另一侧下床。
封顷竹还是不许:“你生病了。”
“我没病。”洛之闻没好气地起身,继而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又被封顷竹扶住了。
他摸了摸额头,总算知道封顷竹说的生病是什么意思了。
他居然发烧了。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粥。”封顷竹将洛之闻按回床上,抿唇后退,看上去真的要回到厨房,和粥死磕到底。
洛之闻的头更疼了,他抬手拽住了封顷竹的衣袖:“等等。”
封顷竹果然停下脚步,期待地凑到他面前,像是他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洛之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喝水?”封顷竹温热的呼吸徘徊在他耳侧,时刻提醒着洛之闻,他们现在有多亲密。
他不习惯,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躲。
封顷竹有所察觉,眼神黯了黯,不再对着洛之闻的耳朵说话,怕他不自在。
“扶我起来,”洛之闻轻咳一声,“我教你煮粥。”
“你还病着。”封顷竹没动。
“你要是想要我饿死,就继续做。”他没好气地又躺回了床上。
封顷竹:“……”
封顷竹思考良久,最后还是默默地将洛之闻从床上抱了起来。
洛之闻的身材,说得好听点,是身形纤细,说得难听点,就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封顷竹抱着他,心里那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旖旎,早就被怜惜所取代。
他直到此刻,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自己对洛之闻到底有多糟糕。
第18章 我们现在就回去离婚
靠得太近,他俩反而都尴尬。
上一回抱在一起,发生的全是烂事。
不过洛之闻还没傻到逞强。
真要让他自己走进厨房,说不定能一头栽进锅里。
封顷竹把洛之闻抱到厨房门口,扶着他往里走。
洛之闻的操心是与生俱来的:“你连粥都不会煮,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问得随意,封顷竹却思考得认真。
从前封顷竹是封家的大哥,衣食住行皆有专门的人打理,他又忙于公务,家中还有两个幼弟,怎么都轮不到他下厨。
重活一世,封家的地位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别说做饭了,封顷竹就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所以洛之闻算是把封顷竹彻彻底底地问住了。
“行了,别想了。”洛之闻生着病,脾气比起之前稍微急躁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疏离,“封家哪里需要自家的大少爷下厨做饭啊?”
言语之间三分揶揄,五分讥讽,明明白白不是好话,封顷竹却听笑了。
这样的他才鲜活。
洛之闻倒了米,又指挥封顷竹把电饭煲抱到自己手能够到的地方:“你去淘米,淘好了,我再教你加多少水。”
说完,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歇息了。
封顷竹自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淘米,淘完,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洛之闻的手背。
他恍然惊醒,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往前靠了靠。
洛之闻脸上的疤痕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很多,只有靠得极近的时候,才能看清脸颊上泾渭分明的一条曲线。
封顷竹专注地盯着那条线,心中涌起的不是嫌恶,而是满满的怜惜。
上一世,封顷竹剿匪的时候,中了埋伏,被警卫员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已经是不行了。
但他惦记着家中幼弟,惦记着阿文,死死不肯合眼。
他想啊,他还没去上门提亲呢。
阿文都把自己给他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将死之人,阿文仓促许给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让阿文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再给他一座贞节牌坊?
他哪里舍得!
都是新时代了,和离的夫妻不在少数,他和阿文尚未成亲,他还可以放他走。
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去了。
于是他死后,魂魄依旧停留在人世间,看着阿文为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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