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虽如此,当年一场大病并着为了赵澜耗费心血而灰白的双鬓却也恢复不过来了,眼角间的细纹也深刻了许多。
赵澜第一次仔仔细细真真切切的认识到了,这位他一次见面叫他因为帝王之威而震慑惊惧甚至晕倒的天下之主他‘老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他没有了当初永远迸发的野心,满心满眼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周显就站在下面抬头仰望着他,不顾场合和礼仪,他开口的话语带了讨好,凝望他的眼神中带了祈求。
“…下来,澜儿…你要什么朕都叫你如愿……”
声音有些小,赵澜听不清但他看明白了。
赵澜心中有些钝痛,所以他不打算在叫周显难受了,他笑着坐了下来。如此叫周显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赵澜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笑道:“上来,我在那儿支了梯子,上来陪我。”
“好,好,澜儿你等我。”
周显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赵澜那会儿,赵澜就攀附到墙上,然后有些蔫坏儿的叫他也上墙来。
那时周显还十分有些不自在,又庆幸当时是在夜晚,知晓之人不多。
可这些他这会儿却再不管了,他叫寇连进为他取下了碍事的冕冠,然而将衣袖快速的绕一圈在塞成一团,立时就朝着梯子那儿走了过去。
“哎呦哎呦。”寇连进同高望急了,自是领着许多人跟随者圣皇过去,之后又围拢在梯子底下心惊胆战,唯恐圣皇摔了。
周显终究身手还在几分,上个梯子不会有多少难。
“过来坐。”赵澜扭头去看他。
周显怕赵澜乱动当真摔了,于是自己不顾安危快走几步,很快就到了赵澜跟前。待坐下,他便一把抱住了赵澜肩膀,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厉害。
甚至,他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怒意。
“你…你为何要如此做?朕什么都给了你,所以朕绝不允许你离开朕的身边。澜儿,唯独此事朕不会应你的。”
虽然周显抱的他有些疼,赵澜却也不反抗,只是仰头看了看周显的下巴,而后用额头轻轻在他胸口蹭动。
“我何时说要离开了?从此处跳下去可是吓人的很,我吃不得这苦,是你们自己误会罢了。”
周显长长松了口气。
“快些放开我,我给你瞧个东西。”
周显这才信了他,稍稍松开几分,而后就瞧见赵澜将身侧用石头压了的一个线轮。
“瞧,我上来是为了放纸鸢,这儿高风又大,我手一松纸鸢就飞起来了。”
周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极远极远的天边红云中,一只纸鸢尚且可见几分。
赵澜将线轮握在手中,意兴阑珊道:“这儿的风太大了,纸鸢飞的远。不过片刻功夫这线就到了顶,不过这纸鸢也收不回来了。”
那线轮上的细线崩的十分紧,硬是拉扯的话很容易就崩断了。
周显手在赵澜发丝上轻轻抚摸着,当下便安慰他,“澜儿喜欢纸鸢的话,朕叫司设那儿寻了工匠做些更好更精致的。”
停顿了会儿,周显摸不准赵澜性子,不由又道:“若是喜欢如今这只,澜儿索性割了这细线当心划了手指。它飞不远的,朕着人去往那处方向寻,明日朕就将这纸鸢送到澜儿跟前可好。”
赵澜扭头瞧着周显笑了声,当下扯了下那细线叫那纸鸢一下飘远不见了踪影。
“朕叫人去寻来。”
“不用了。”赵澜扯住了周显的手臂,“不过一个外头的粗劣纸鸢,我方才进宫瞧见时随手买的,何必劳心费神再去寻来。”
周显认真看了他,见他说的真心,这才不再提去寻来那只不见了的纸鸢之事。
又见风大,重新定了心的周显稍使了个手势,一会儿功夫寇连进从梯子上爬上来,递上来了两件披风后才小心离去。
周显接了,先给赵澜仔细披好,再自己穿戴了。
赵澜随他动作,只是捧着自己脸笑道:“圣皇你看,这大顺皇宫在余晖之下就像是镀上了一层红晕,好美啊。”
周显也有点享受这会儿的静谧了。
“嗯,很漂亮。澜儿喜欢的话,朕叫人明天在宫中建造一处观云楼吧。”
“好啊。”赵澜颇为有兴致的应下来。
玉华宫都征调了数十万役夫修建了,至今还未彻底修建好,仍旧在陆陆续续继续扩大规模,何况一座小小的观云楼呢。
瞧了会儿,赵澜靠在周显身上,又随手扯了他腰间的饰物玩儿,“我今日在宫外见着三皇子了。”
周显搂着他,闻言却神色平静,“他说了什么话,可是叫你心中有些不舒爽?”
赵澜摇了摇头,“非也非也,相反我同三皇子把酒言欢,甚是愉悦。”
“嗯…那澜儿可愿同朕说说,今日为何如此?”
赵澜一下从周显怀中起身,指着天边早已消失的纸鸢笑道:“您瞧瞧,它如今可是自由了。我自来大顺便是圣皇手中的纸鸢,飞的再高再远,牵着我的另一头一直是您。”
“澜儿想说什么呢?”周显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已然到了暮年,总归能叫赵澜陪在身侧的时日就剩下这点了,他不可能放赵澜就此离去的,谁也不允许。
“我想说…我很欢喜。”
“嗯?”周显诧异的看向他。
赵澜抬头眺望晚霞,“您可知道我当时为何要救您吗?”
周显怔怔的瞧着赵澜。
“那日在明光殿外,石少韫同我讲了好一番话,说了好一些说不得能叫我重立天下的谋划,可您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他吗?
我可以骗你说是因为我已心中有你,不愿叫你如此身死,我也可以骗石少韫我生性仁厚,见不得天下复乱而致白骨曝于野。
可我能骗千万人,我唯独骗不了我自己。我不是因为旁的原因,我是害怕、自私、逃避…我自小叫父母姊姊护持,我从未承担过责任。
我如同我的君父一般,他是见国事被朝中大臣左右,无力回天后索性逃避般纵情琴棋书画之间,我又何尝不是。
我不敢起了这个天下大乱的头,我怕由我起的头,我却没有能力重新平复他。我怕太多人将希望放于我身上,将来功败垂成,那些人会因我而死,我是不敢承担那些责任跟期望啊。”
周显爱怜又包容的将赵澜重新抱入怀中,“没事的,朕在。澜儿不必想如此多,朕会为你安排好的。”
赵澜静静的靠在周显怀中。
“你醒之后,我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你。我甚至卑劣的想叫自己好过一些,故意叫你赐死周璩承。
我以为你不会应下的,如此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你了,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仇恨你。看啊,我是想报仇的,可是我一人人言轻微又能如何呢?我可以用仇恨你来减少一些我对伏逸对南赵的愧疚。
可你终究应了我,不管你有如何考量,你终究应了我,那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你不应我,我便会想你实际上不爱我,或者终有一日会不爱我,我离开了你,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可你若是应我,我就再也吃不了苦离不开你了。因为我知晓有个人当真愿意如此纵容我,宠着我,护着我,我明明可以过的很好,我不该吃苦的。”
周显只觉眼中都泛了几分涩意,“对…朕会一直护着你,纵容着你,朕活着一日就一日如此。”
“你瞧,我就像是那纸鸢。你牵着我,我才能飞的这么高,能够肆意张扬的向下望着,悠闲快乐的看着所有繁华之景。若是松开了我,纵得一时自由,不消片刻就会坠落尘土,再不复原先华贵了。”
周显闭上眼温柔的去亲吻赵澜的额头。
赵澜抬了头叫他亲的方便些,随后也反手搂住了周显的腰际,语气带了抱怨跟撒娇,“你瞧瞧,如今我根本离不得你。没了你,我怕是过不好的,偏偏你个老匹夫年岁如此大,怕是再有十来年就没了,到时我又如何是好?我必然再寻不到一个原因如此护纵我愿意如此为我谋划的人了。”
周显再忍不住,酸涩的眼中竟然落下泪来,“澜儿当真如此想吗?想叫朕一直陪着你护着你,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当然了,只是我实不敢奢求生生世世,但求你陪我久一些就已然感谢上苍了。偏生你这老匹夫,怎地年岁大我如此之多。”赵澜不由苦恼道。
周显此刻只觉满腔的柔情跟爱意几乎汹涌而出要将他淹没,他原以为赵澜仍旧心生芥蒂的,不然赵澜不会时不时仍旧于夜半叫着伏逸叫着老师梦中惊醒。
所以他想活着,活的久一些,如此可以多陪着赵澜几许时光。可周显从未想过生生世世的活着,他以为他终有一日比着赵澜先死了,赵澜固然会难受,却也会有解脱之意。
他从不敢跟赵澜说生生世世永久之言,因他能得赵澜十几年已然算是得天之幸了,又哪里能够困着赵澜生生世世,叫他生生世世两难呢。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澜儿是想叫他一直陪着护着爱着的,甚至为此困扰着。
哈哈哈哈…周显再没有比此刻好心情了,他抱紧了赵澜,“澜儿,朕答应你,咱们生生世世的活着。日后你就是反悔了,朕也会将你锁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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