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伏逸面目周正英武,这两日他用钱财美人试探,也未见伏逸有过动心之色,如此如何能叫魏源信任他。
“我知道。”周璩承沉沉看了眼奋力争先杀敌的伏逸,而后道:“入宫!”
魏源不是专门的武将,可也自小在家中习武。此刻听到周璩承如此说,顿时眼路兴奋之色,当下在亲卫的护持下为周璩承开路。
改天换日改天换日啊!
一朝天下定,他是从龙之臣,周璩承还如此年轻,魏家至少可得二十年极致富贵!
一众人说快也快,在城卫所接连败退之下,魏源只叫兴奋同激动彻底笼罩心头,哪里还能思考其它,便一路杀至天和门,又由天和门杀入宫中。
一路之顺畅,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
直到军队行至承德殿,魏源才惊觉不对。因为承德殿殿门大开,其门外许典、郭复、吴毅、雷铜、田攸等人尽数身着朝服躬身而立。
若说这些朝中诸公见事不可为,也想争个从龙之功而早早在此迎候周璩承,魏源那是不信的。
魏源徒然心头一跳,不由带了几分慌张去瞧周璩承。
周璩承翻身下马,在亲卫护持之下穿过士兵,却高声道:“皇父,您可还安好?”
不消片刻,隔了数百台阶,周璩承隐约看到郭复等人恭敬让开身形,却是周显叫寇连进同高望搀扶着,缓步走到前头。
父子之间隔了不算远却也不算近的距离,遥遥相望。
圣皇俯视着周璩承,只上前几步,他脚步还有些虚浮,可周身气质却让人不可忽视,仍旧在如此显眼的告诉所有人。他活着一日,便是大顺那位至高无上的圣德上皇!
“璩承,回去吧,朕并不怪你。”
圣皇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周璩承英朗的面容却一瞬扭曲了下。”
他可以回去吗?
他真的可以回去吗?
圣皇对权利之看重他如何不明白,又向来多疑,便是对子嗣也不会多加信任。今日看似无事安康而返,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
但圣皇真的不会有朝一日芥蒂此情此景吗?他领兵攻打神都,又杀入皇宫,圣皇当真能当做无事发生过?
周璩承想起了往日的一幕幕,他是如何在魏皇后的教导下小心讨好圣皇,他要做个叫圣皇满意的大顺大皇子又付出了多少。所有人看到了他的风光,却看不到他为了这‘风光’过的多么压抑难耐。
今日退回,不说圣皇,便是他自己又如何能面对圣皇呢?
见周璩承迟迟不语,他身侧不远处的伏逸目光闪动,这会儿索性穿过士兵走到周璩承身侧,“大皇子,万万不能退。圣皇身体无恙,可您已然私自调动西拦士卒杀入皇宫,叫圣皇日后如何信您。
今日尚有可为,它日再生悔意,便再无可乘之机了。臣下虽卑微,可若大皇子有命,臣下愿以舍性命为大皇子披荆斩棘,助大皇子以定全功。”
周璩承看了伏逸一眼,他此刻哪里能不明白,伏逸不过是为了报仇故意引他们父子相残罢了。什么为他披荆斩棘,伏逸大概是想趁乱谋杀圣皇罢了。
“璩承?”魏源此刻也过来,神情犹豫不决。
圣皇眉宇微皱,“璩承,朕一言九鼎绝不反悔。你领兵入神都之事,在朕看来并没有错。此番退去,你还是朕看重的大顺大皇子。”
“大皇子,圣皇一时之言,不可信啊。”伏逸立时道。
魏源则是没了主意,而且神情逐渐焦躁起来。
周璩承仰头,隔了距离同圣皇对视,仔细辨认了许久,他却忽的大笑起来,“圣皇,圣皇!臣下自小敬慕您,今日却想试一试自己的本事。”
话毕,只见周璩承一摆手,他身旁军队立时持利刃要杀向上方之人。自然,西拦士卒原就忠于圣皇,故周璩承带来的万人,除开折损的,此刻还愿意听命他的也只剩下了千百人,根本不成气候,不少士卒在圣皇露面之后就已经放下了手中兵器。
在喊杀声响起之时,各处宫殿包括承德殿中都涌出数千士卒,赫然是原先且战且退的城卫所。除开城卫所外,宫外又涌来其它士卒。瞧穿着,赫然是西拦校场的另外两万士卒。
圣皇醒来之时便叫人快马加鞭去调来了,只是一直隐于城外秘而不发罢了。待周璩承入神都之后,这些士兵才随后而入。
“放箭!”许典立于一侧,嘶吼一声。
一阵箭雨后,那千百士卒便少了一半,就是魏源也不小心在大腿上中了一箭,这会儿哀嚎的厉害。
“璩承,回去吧。”
周璩承看着其上的圣皇,他的面容上沾染了士卒温热的血迹,这会儿看着实在狼狈。
没有胜算。
周璩承也干脆,只猛的一挥手中长剑,而后丢于地面之上,却是拜伏在地,“臣下认罪,任凭惩处。”
“伏大哥。”骤然间,众人只看到距离圣皇不远处,有人带了几分惊惧从上方台阶之上高喊了一声,而后跌跌撞撞跑了下来。
此人赫然是赵澜。
原赵澜在弘昌馆中养病,自也不会有人扰他。圣皇也特意派遣了城卫所在弘昌馆四周护持,防止乱兵惊扰了他。
只是圣皇也没想到,伏逸竟然到了周璩承身侧,甚至拿走了君王信印以助他调动西拦士卒。
此事圣皇不敢隐瞒,加之兵刃之灾祸福难测,若是伏逸出个好歹就不妥了,圣皇也不愿同赵澜再多生丝毫芥蒂。
赵澜闻伏逸境遇,哪里还能在弘昌馆中歇息,自是叫寇连进搀扶着来了。
沿路而下,却也无人阻拦赵澜。
赵澜直直跑向手臂也中了一箭的伏逸,只路过周璩承身侧时,周璩承却猛然起来,而后扯住了赵澜。
“伏逸可是小侯爷派来的。”
赵澜骤停,只有些冷漠的看了周璩承一眼,“是又如何,我要带伏大哥离开。”
周璩承眼中有许多赵澜看不清的东西,只是片刻,周璩承却又放松了神情,似回忆又似感慨一般道:“我至于此,并不后悔。只是我这一生多不自由,唯有商乐同我有几分真心之交,可惜他如今怕是连尸骨都化了。”
赵澜不耐的扯了下手臂,他不懂周璩承为何同他说这些。
“小侯爷于娇房宫中闲暇乐曲之作,我都叫人整理一份送到了我那儿。虽同小侯爷往来不多,到也有几分神交之意,不知小侯爷可有视我为友?”
“你在胡说什么?”赵澜眼路厌烦之色。
闻言,周璩承稍有怔然,虽有又露出几分轻松之色。在赵澜惊愕目光中,周璩承却猛的对着赵澜胸口一掌,叫他狠狠跌坐于地。却也在刹那转身,手指了伏逸高声道:“杀了他!”
刹那,周璩承剩下的士卒下意识持弓放箭。
伏逸武艺极好,却也挡不住上百人一同放箭。不过片刻,便在猝不及防之下浑身中箭,气绝而亡。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几息时间,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赵澜跌倒在地,原就伤了的左臂磕到地面都忘记了疼痛。他只看到浑身利箭而倒的伏逸,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为什么?”赵澜茫然般看向周璩承。
周璩承面容沾血,平静道:“如同我此时一般,不过成王败寇罢了。且他并非真心投靠我,而是特意来离间我同圣皇,多番蛊惑我杀父弑弟。加之他心中对大顺仇恨至极,留他便是于大顺不利。今日我原就打算不管我能不能登位,我都不会留他性命。”
当然,这其中还有赵澜那句话,这是压倒他坚定杀伏逸的最后稻草。他本顾及赵澜几分,实则他心中当真有将赵澜充作神交已久的挚友看待。
可赵澜并非如此想,周璩承也就不必再有顾虑了。
“啊啊!!!”赵澜此刻却是睚眦欲裂,痛苦至极般爬起来跑向伏逸。可伏逸浑身中箭,满身鲜血,赵澜甚至不知该如何扶他。
“伏大哥,伏大哥……”赵澜无措的浑身颤抖着,他恐惧又害怕的去抚摸伏逸的面颊,“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谁能救救你,谁能救救你,啊啊!!”
赵澜疯魔一般在伏逸身侧哭嚎,可伏逸终究死了,不会给他半点回应。
良久,赵澜颤抖着去合伏逸双目。待伏逸双眼合上,赵澜却是从地上扯过一把血迹斑驳的长剑,而后猛的起身带着骤然的愤怒朝周璩承劈去。
一瞬,自有士卒手执兵器指向赵澜。
“不准伤他!”刹那,原就叫人搀扶着过来的周显惊恐的双目通红,再不见半点帝王威仪般恐惧的喊道。
士卒听闻圣皇命令,当下也不做犹豫,立时退守到了一旁。便是护卫周璩承的亲卫,因为周璩承不曾发话,虽面色犹豫却也只得待在原地。
赵澜发了疯一般劈砍周璩承,他完全是不要命了。
幸好周璩承只防守,几乎不还手。
可赵澜这会儿力气大的很,愤怒与痛苦烧光了他的理智。
周璩承几番遮挡,忽的不知为何手一软,竟然叫赵澜砍了个准。长剑刚好从银甲的手肘缝隙连接处砍入,立时叫周璩承手臂飞溅出些许带着热意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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