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璩甫闲不住,倒是做了个活跃气氛之人。
叫他一路说来,赵澜才知晓周璩承这段时日也不好过。商乐之死,在旁人看来是圣皇在敲打周璩承,说他过于痴迷乐曲,耽误了正事。
此事之后,魏皇后着人去斥责了周璩承一番,又找了二三官员,斥责他们为谄媚上意,以谋富贵,竟然多次赠送周璩承曲谱、乐人等,以此叫他受到了圣皇的责备,十分可恶。
这几个官员一时惧意难忍,不得不小心求见周璩承,以此想要拿回当初敬献曲谱。如此做法,自然会恶了周璩承。可若不这么做,他们说不定会死。
毕竟此事皇后不满意,更主要的是圣皇也不满意,他们还怎么敢。如此,有一就有二,不消几日,周璩承府中的曲谱倒是还出去不少。
这也就罢了,最主要是商乐死了。
周璩承是认可商乐在音律上的才华的,也认为他日后会成为一位音律大才。但是他死了,死的十分容易且没有半点价值。
尸体被随意扔到野外,还是周璩承偷偷着人用了棺材,好歹收敛了。
连翻打压之下,周璩承多少产生了些许苦闷之意。
外人见他在府中读书写字,偶尔处理一下实封的三县政务之事,也不再痴迷音律,自然十分欣慰。倒是周璩甫,一眼瞧出了周璩承心中不悦之色。
为此,周璩甫便去娇房宫选了乐人,在自己府中抓紧排练。而后又暗中搜罗曲谱,趁着去找周璩承之时偷偷送予他,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此番周璩承如此来,也是周璩甫之意。
周璩甫无意储位之争,自然也不曾有多少人将目光放于他之身。往日,他也有些胡闹,偶尔做些糊涂之事。
是以,他来赵澜这儿,倒是寻常。
若是周璩承光明正大来,那倒是不妥了。便真是有事,也该宣赵澜去觐见才是。
周璩甫酒量不错,吃吃喝喝,话到也讲的多。
“赵君子,实则还是你这处好。弘昌馆原就安静些,寻常时也不会有人叨扰了,要讨闲最好的地方便是你这儿了。
原先我在这儿也为大哥寻了个地方,不过现在也没了。你说,我大哥这日子过的苦不苦?他是受圣皇看重,可是自己喜欢的事儿也不能做,自是烦闷。
我不愿寻这些烦恼,自在些就好。如今我想做什么,再过分,至多也就叫圣皇不痛不痒说几声,快活的很。”周璩甫走到赵澜身侧,颇为感叹模样。
赵澜听周璩甫如此说,便下意识瞧了周璩承一眼。
周璩承话甚少,方才起便只端坐在作为之上。虽饮了不少酒,却仍旧是一派君子无端,素然有方的模样。
约是觉察到了赵澜的视线,周璩承便抬头阖首示意。
赵澜只得回敬一杯。
一场酒席,大约在一个多时辰之后结束。
赵澜同周璩承二人并无醉意,倒是周璩甫有些昏沉,叫嚷着下回叫赵澜去他那儿喝酒,他特意叫人偷偷酿制了最好的美酒,如今在地窖之中珍藏着。
之前大顺征战连年,粮食将士食用还不够,哪里能叫人拿去酿酒。是以,周显便在大顺各处施行了禁酒令,各处不得私自酿酒,违背着全家处以车裂之刑。
如此大顺定国,近一两年风调雨顺,周显才渐渐开放了一些酿酒的政策。不过即使如此,酿酒坊也需要拿到大顺给予的定额酿造令,有此才可定额酿造一些酒水以此贩卖。
因为如此,是以连周璩甫都要偷偷酿造。自然,他身为皇子,也无人敢在此一事上无缘无故去告发他。
“赵君子,多有叨扰了。”临别之时,周璩承神情温和道。
“二位贵人到访,臣下的荣幸。”
周璩承稍稍一愣,认真打量了下赵澜,见他眉宇之色疏离,忽又想起几月前赵澜胆小模样,二者还有相似之处,也渐渐少了相似之处。
所处何方之地,到底影响颇大。
想罢,周璩承不由一笑,只道:“赵君子极善音律,若璩承有一日……倒是不愿意辜负赵君子之才。”
赵澜只俯身一拜,不言。
周璩承扶着周璩甫,一开门,周璩甫十来个仆从一起涌上,一群人簇拥着周璩甫才离去。
赵澜将之送出府,才道:“关门,今日不见客。”
……
周璩甫昏昏沉沉叫人扶上马车,待马车走出好长一段路,原昏沉的周璩甫一下坐直了身体。他面色仍旧红润的厉害,身上也尽数是酒气,只是神色中哪里有半分醉意。
这会儿他瞧了一眼端坐于座位上的周璩承,不由神情跨了点,“大哥,我发现咱们那位圣皇出乎预料看重他呀,你瞧瞧他府中那些宫役,如此忠心,分明是得了吩咐。另外,瞧这位赵君子的模样,分明是不愿为我等所用。
第33章 一封情书
赵澜闭门不见客, 只到底有些人仍旧是挡不住。第二日, 二皇子周璩定亦是派了心腹之人到访,见了赵澜之后,来人十分客气, 也留下了一份大礼。
待送人离去之后, 当晚赵澜也失去了睡意。
夜,赵澜屋中仍点了烛光。
一室透亮。
赵澜铺开了几张元氏纸于案台之上, 笔墨也备在一旁,只是赵澜迟迟未落一笔, 反倒神情有些忧色。
这几日瞧来,周显分明将他置于火上炙烤, 看似恩宠,实则半步不得踏错。
半晌,赵澜不由一叹。
自古以来,这君王立储君之位甚少有太平的。虽有立嫡之说,可这其中还有立长立贤时常争论几分。再来人难免有私心, 君王也有偏爱, 如此也就有了其余诸多说法。
如今周显又是一统天下的帝王, 他的心思复杂难言,谁又能猜的透?赵澜自认浅薄,也是不知晓周显用意。只是梦中之景仍旧叫赵澜警醒,实不敢将事情想的简单明了,唯恐将来落个万劫不复之地。
昨日赵玉入府,赵澜虽宽慰于她, 口述言语颇为自信,实则也不过是安其心罢了。赵澜知晓自身事,他非是经天纬地之才,如今也不过强撑着而已。
思来想去,赵澜无心入眠也无心瞧些书籍,只一人端坐有些发呆模样。
不知过了何时,赵澜忽听外头似有些杂声。
啪嗒…啪嗒……
似有顽童闲来无事,随意执了石子扔于院落之音。
赵澜发呆许久,也不知道这声音有了多久。只是等他注意了,等了半盏茶功夫,仍有人朝他院落中扔落石一般。
“现在何时了?”赵澜抬头询问到。
一旁伺候的宫役立刻道:“小侯爷,酉时了。”
这般晚了,哪里来的小童还能在他外头扔石头?
“去外头瞧瞧,谁在往这里头扔石子。”
宫役得了吩咐便小心退出门外,一会儿回来,却是面色有几分奇异,“小侯爷,您还需得自己去瞧一瞧。”
“我?”赵澜一指自己,面色愈发怪异。
那宫役低头,不敢言语。
赵澜神情略微动容,索性起身往外走去。
咚。
到了外头,恰好一颗石子扔了过来。只是这回似是砸到了什么石头上,倒是发出了一声大一些的响动。
赵澜顺着声音过去,走了回廊,便瞧见石子竟是从一墙之隔对面扔过来的。那地儿,原先赵澜还顺着乱石堆爬上去过,不过如今成了一小片假山,四周还栽种了不少名贵花草,可谓是风景秀致。
见如此情景,赵澜心思一动,又觉有些不可置信。
“是何人居于隔壁?”赵澜靠近些,不由大了些声音询问道。
对面只又投过来一枚石子,片刻后,赵澜便瞧见隔壁架上了一架竹梯。赵澜仰头看去,几息,他竟然是瞧见周显冒出头来,而后索性坐于墙头之上。
“圣…圣皇?”赵澜面色怪异,震惊模样难以言辞。
周显穿了一身玄色衣衫,袖口宽窄,是往日显贵外出打猎办事时的装扮,如此倒是方便些。
这会儿,周显也略有些尴尬,不要摸了摸下巴。
如此行事,实在叫他落了几分脸面。只是留下赵澜之后,周显分明觉察到赵澜待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这才思考了如此方式,不过想着拉近些同赵澜的距离罢了。
原先赵澜如此戏弄于他,想来这也是个法子。
“日间忙碌,朕也不得空,这晚间时分倒是可以出来同小君子见一见,小君子可要上来?”
赵澜略有些踌躇,“怕是不妥。”
闻言,周显不由笑道:“当日小君子叫朕上来,还曾犹豫还曾笑话过朕。如今轮到小君子,小君子反倒几番不定,可是连日奔波,身子不适,这小小一面墙小君子都上不了了?若是如此,朕也不为难小君子。”
这分明是调笑赵澜大好年华,可这身子骨不行。
赵澜冒出几分少年气,索性收敛了衣袖,顺着假山便往上攀爬。只快登上墙头之时,周显便伸出手拉了赵澜一把。
待赵澜坐定,周显便光明正大细细打量了他。
赵澜叫他瞧的不自在,不由道:“圣皇深夜到此,所谓何事?”
“朕方才不是早以言明,是为了小君子而来。先下既见君子,便生欢喜之意,小君子如今可明了朕之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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