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抱着琴看着他的背影,像一夜茁壮而生的竹子, 坚挺笔直,刚韧不拔,他突然鼻子一酸,移开了视线。
白濯一步一步走下去, 灯火也渐渐暗了, 台下的人隐约能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身上,身着长袍, 手上还拿着两把短刃,火光明灭中泛着冷意。
突然, 琴音骤起,有深谙琴艺的人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于鹤,而且弹奏的人必是高手,他们瞬间凝神,认真听认真看。
琴声依旧,曲名耳熟能详,《十面埋伏》。
伴随着琴声的,是台上灯火锦簇,人影绰约。
白濯今日没有涂半点胭脂水粉,凑近了还看能看到他眼下的两道浅浅的伤痕,目光比平时还要清冷,带着几分肃杀。
他挥舞着手上的短刃,分明是一人独舞,却似千万人共舞,挤在狭小的台上,奋命厮杀。
曲子的故事家喻户晓,既是在歌颂胜利者,也是在赞扬失败者非凡气概,千人千面,需看听者如何理解。
众人纷纷猜测,白濯是在诠释成功还是在发泄失败。
只见他突然跃起,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手中短刃飞出,精准地扑灭了两盏灯,台上影子也消失两个人,等他落下,又恢复如初。
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练武。
飒飒英姿,刚柔并济。
曲子渐渐进入尾声,白濯突然凑近脚下的烛火,在火上曼舞,长袍也不可避免地燃起了火光。
外边的袍子早早被白濯涂上特殊的燃料,火窜得飞快,眼见要蔓延到他的膝上,他手上一扬,将袍子褪下,露出里面的衣服来,正是早上肖辞所见的红衣。
大家都认定台上是白姑娘,突然看见他穿男装,一时也没往其他方面想,毕竟是在跳舞,着装方面自然跟平时不一样。
他们都专注于台上之人,无人知道人群中有人看他脱袍,眼睛倏然一缩,继而恢复平静。
随着衣袍褪去,白濯的动作愈发干练,不带半分柔意,但能看出他在挣扎,时而笑得像兵临城下、攻略城池的胜利者,时而又满目苍凉,连动作都迟缓无力。
他既是胜利者也是失败者。
曲落,白濯也停了下来,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往人群堆里看了一眼,似乎有所感,径直对上乔央离的视线。
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却都没有移开视线,一明一暗,静默相望。
半晌,白濯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没人能懂,但乔央离懂了。
对不起。
他说。
白濯神色有些沮丧,收回视线,默然退场。
乔央离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抽了一下,心思还没动,脚却已经先动了。
他追了上去,远远就看到肖辞,肖辞抱着于鹤,嬉皮笑脸搂着白濯,跟着白濯入房,还关了门。
乔央离蹙眉,绕到了后面,堂堂离王能屈能伸,他要听墙角。
毫不犹豫、毫无廉耻。
而被跟踪的白濯完全不知,带着肖辞回到房间,很是慌乱,“离王来了。”
肖辞惊道:“他怎么来了,不是还在篷州吗?”
白濯道:“不知道啊,难道知道我们要走,回来逮人的?”
乔央离心想,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白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还有些失落:“他到底要如何。肖辞,要不你先走吧,以免牵连到你。”
肖辞瞪了他一眼,将于鹤放到桌上,语气微怒:“你放屁,你再敢赶我,我就真的抽你了。”
白濯道:“我怕离王等会再连你也一起抽,我还能跑一跑,你估计只能留着挨打了。”
肖辞听出来不对劲,蹙眉看他:“他打过你?”
“呃……”白濯想了想,自己的话好像没有哪里有破绽啊。
肖辞抬手掐住他,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你一没骗财二没骗色,还能给他打了,你还手没?”
“没有……”白濯撅着嘴,眼角有些红了:“不想还手罢了,你还是走吧,行吗,我能护好我自己的。”
肖辞道:“不走,你肖哥还没怕过谁。”
白濯扯开他的手,文的不行决定用武的,一把将霸气的肖哥扛在肩上,带出了房间。
肖辞彻底怒了,不断挣扎:“臭小子,放老子下来,你要死啊,我抽你了啊。”
白濯放下他,垂着眸子兴致缺缺:“肖辞,让我跟他好好谈谈吧,这次要是再打我,我肯定还手的。”
“你打得过他?”
“……逼急了肯定打得过。”白濯道。
肖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
白濯笑得有点难看,抬手抱了他一下,又返了回去。
门没关,白濯站在门口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挂上一抹无所畏惧的笑来。
他没有走进去,倚在门上抱着臂看着乔央离。
许是红衣映衬,白濯的脸色看起来愈发的白,而且比起半个月还要消瘦。
明明本来就没几块肉了,这都能再瘦。
乔央离道:“怎么,不敢进来?”
“是啊,怂了。”白濯道,但面上依旧没有半分惧意,论撑气场,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乔央离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突然抬手,白濯以为这人又要打自己,在躲开和还手之间徘徊了一刻,选择了后者。
一报还一报,白濯下手没有半点犹豫,握拳挥了过去,谁知乔央离反应更快,抓住他的手腕,冷笑道:“还想动手打人?”
白濯挑眉,“难道还要再被你抽一巴掌么,我说了,我会反抗的。”
“既然要反抗,怎么还敢逃?”乔央离拽着他的手往屋里走,还不忘带上门,落下门栓。
白濯看着他的动作,原本就憋得难受的心瞬间跌入深渊,看来离王殿下是真的不会放过自己了。
他瞪着眼睛看乔央离,气得不想说话,难受,委屈,愤怒!
乔央离没有松开他的手,重复道:“说,为何要逃?”
白濯气笑:“殿下,一些明知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重复问了,逃的原因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本王不明。”
白濯被他抓得手疼,试图挣开,“不明便不明,松手,我说了要杀要剐随意,婆婆妈妈的老子还看不起你。”
乔央离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而且还不轻,明知道对方是男的,耍了自己大半年,可看到这张熟悉的带着不满和愤恨的脸时,还是很恍然,总是下不去手,止不住心跳。
喜欢还是喜欢的,就是气不过,想把白濯吊起来打一顿,打得不敢嘴硬了,然后才能消气。
白濯道:“怎么,不动手?”
乔央离复杂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本王打你?”
“是,特希望。”白濯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脸上,挑衅他:“来,往这边抽,抽完了……”
乔央离道:“怎样?”
白濯弱了下来,强撑着的那点儿底气都被自己说没了,他半哭半笑,又不想被乔央离看见自己这幅可笑的模样,垂下脑袋,“抽完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玩了。”
“玩?”乔央离嗤笑,松开了他:“所以从头到尾,你就真的是在玩?”
白濯道:“是,唯独有一件事不是,自始至终,没有骗过你。”
乔央离猛然间动了一下,连他都没有察觉自己有多激动,“什么事?”
“我……”
门突然被踹开,肖辞站在白妈妈身后,齐齐怒视离王,身旁还站着十几个壮丁。
白妈妈走过去把白濯护在身后,冷道:“离王,我儿确实欺瞒你在先,这事我们不会推卸,要如何你尽管来,我们绝对没有怨言,但堂堂皇子,为难一个未弱冠的少年,是否太过卑鄙了?”
离王看着来的人气势汹汹,笑道:“卑鄙又如何,单叫来这几人,还想跟本王斗?”
肖辞阴恻恻道:“倒也不是,不过拖住殿下还是可以的。小人不才,略识得几个字,已经修书一封,递给大皇子府了,相信大皇子殿下会很乐意卖小人一个人情的。”
提到大皇子,乔央离啧了一声,有些烦躁,要说这苍京,除了宫丞相外,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大皇子了,为人阴险还难缠得很。
肖辞以为自己成功威胁到了离王,又补了一句:“殿下若再不走,大皇子的人就要到了哦。”
乔央离点点头:“还多亏你的提醒,不过尔等是否小瞧了本王,区区大皇子,还插手不了我的事!”
肖家几个壮丁听言,纷纷上前几步,围住肖辞,不让离王伤到他。
不过乔央离的对象根本不是肖辞,他话音刚落,暗卫倏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横出一把利刃,径直架在了白濯的脖子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肖辞和白妈妈气得眼都红了,又不敢上前,只好干看着。
白濯没动,虽然暗卫力度不大,但被人掐着咽喉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离王:在火葬场的路上越走越远
白濯:我先记个仇
第48章 刺激
白妈妈怒道:“离王, 放开他!”
乔央离摆摆手让暗卫松手,以免真的伤到人,又对肖辞抬抬下巴:“让你的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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