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们面面厮觑,瞬间一呼百应。
他们自然知晓自上月温将军亲自斩了温怀霖的首级后,总是一个人落寞的坐着,便猜测温将军是个真性情,忘不了情同手足的胞弟了罢。
可事实并非如此,也就只有温怀舟一人知晓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营帐里,听着外头将士们的大笑,也丝毫未受感染,反倒是愈发安静了。
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那张皱的不成样的纸,细细查看,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泪流满面。
那日,他将温怀霖踩在身下,剑抵着他的脖颈,是说不出的桀骜,也认定了他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只消一句话,却能让温怀舟溃不成军。
——“你,可还记得两年前苦童失踪的那个夜晚?”
温怀舟发怔,明明剑已抵吼,可手却颤抖的刺不下去。
这是他心上的疤,是他一辈子不愿提及的。
——“哈哈哈哈,苦童那夜被几个突厥弟兄压在身下,衣服都被扒个精光了却还要拼命反抗……”
不!不要说了!
——“哈……但最可笑的是什么?是他已经伤痕累累了……你还打了他三十大板……哈哈哈哈哈哈!”
停下——不要说了!我不要再听了!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温三爷?你不是要杀了我么?你为何不敢下手了?”
我……我……
温怀舟在害怕。
苦童是他这辈子的软肋,是他心尖的朱砂痣,是他拼尽全力都要去守护的人。
可……温怀舟却发现,苦童身上一切的伤疤,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天知道那个黑暗的夜晚苦童是怎么度过的?他定是很害怕的,却还是跑出来了……尽管伤痕累累,尽管声嘶力竭。
而自己?做了什么?他在他初来温府时漠视母亲给予的伤害,磨灭了他本该留有的天真……他在他最无助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加倍了他的痛苦……他将他当成了别人的替身,险些伤害了两人来之不易的孩子……
“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温怀舟戾气冲天,他抱着头大声叫吼,身体都躬成一团。
“温将军!小心!”
温怀舟没有反应过来,虽被身手矫健的李荣挡了一剑,手臂却仍是被划了一刀。
“温将军,你……”
李荣关忧的话还没说完,温怀舟就毫无犹豫地刺下他的脖颈,血溅衣襟,却像是没有察觉。
那日温怀舟率先一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营地,没让军医疗伤,也没再说话。
将士们干瞪眼,也是束手无策。
次日,温怀舟反倒是自己走出来了,那处伤口早就流干了血,可脸上却仍是淡淡的,甚至更加沉默了。
那日再过不久,雍昌军大捷,可谓是举国欢庆。
可温怀舟却又将自己锁在了屋内。
温怀舟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揉进怀里,似是在拥一个人,也似是在给自己安慰。
夜到深处,云销雪霁,凉山的天分外璀璨,星河漫步云端。
翌日,万员大军浩浩荡荡得回京,一路上百姓朝拜,莺歌燕舞。温将军也雷厉风行,带着将士们连走一整日才歇息,如此一来,不过七日便回了京。
回京那日,百鸟朝凤,紫气东来。温怀舟只身一人领在首位,群臣整齐立在宫前为其作揖,白发苍苍的圣上立于最前,慈眉目善。
那日,众将士都得赏赐,温怀舟作为骠骑将军更是风光无限。圣上宴请众人齐聚朝晖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开席不过多时,温怀舟此人便不见踪影。
他一路哒着马蹄,风驰电掣得回了温府。
温正霆和徐凝梅见着自家亲儿,老泪纵横,拉着他说了不少话。而温怀舟似乎乐不思蜀,不过片刻便回了风烟苑。
风烟苑焕然一新,几位下人见着主子归来,也是破涕而笑。温怀舟看着空荡荡的风烟苑,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
但他仍是受了温府的接风宴,那夜他喝得酩酊大醉,躺在久违的屋子里闷头大睡。
碧玉等人并未叨扰,只是次日一早,却发现风烟苑里早已空无一人了。
桌上徒留一封信,下人们拿着这信交给了温正霆和徐凝梅。
徐凝梅看完后泪满襟,温正霆也不禁红了眼眶,纷纷说道:“早去早回罢。”
天上的大雁徐徐飞过,清风捎来的不仅是花香,更是远方的思念。一人一骑行走江湖,马蹄疾走河岸山川。卷帘的春风翻开了那页泛黄的宣纸,隽秀的字体是道不尽的相思。
——“等我。”
第54章 喜上亲
今日的小渔村喜气洋洋且热闹非凡,春晖铺洒在海面上波光潋滟,五光十色,鸥儿成群结队地飞翔。
街坊邻居各各喜上眉梢,只因知晓了有人要成亲,便纷纷拿出了家中物什,以表自己的一番心意。
而要成亲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向对苦童忠心耿耿的阿昀。
但阿昀为何忽而要成亲了,也是说来话长。简言之,就是阿昀在数月前爱上了一个同村的姑娘。
这姑娘正是龚大海的孙儿龚晓箐。她是个极其勤快的姑娘,正因她干惯了农活,皮肤也晒得黝黑的,但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甚是有神,笑起来纯朴可爱,大伙儿有难了她向来首当其冲。
而她能够结识阿昀,也是意外中的意外。苦童几人本是外乡人,龚晓箐许是对外面的世界分外好奇,便总是盯着他们瞧,好吃的好喝的都往他们家里送。苦童也是讲礼之人,回送了不少物什,这么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也就互相熟络了起来。
阿昀喜欢这女孩儿的笑颜,可他嘴笨,不晓得如何去叙说,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而有那么一次,阿昀一人留在渔村里耕田,烈日放空,背灼天光,竟把他给活生生晒中暑了。
苦童几人都不在,这姑娘二话不说就来他跟前守着,还大大方方的分了不少物什给阿昀。阿昀感激涕零,一把抱住了她,还顺带表了个白。
说完后,两人具是懵了,愣是没敢再说话。
用清毓的话说,就是阿昀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光了才有这个胆子了罢。
这姑娘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现下听了这话后反倒变得扭扭捏捏的,红遍了一张脸,深思熟虑了好几日才敢答应阿昀。
但两人都不是会聊天的性子,一个老实巴交,一个羞人答答,坐在一块儿也是对着傻笑。
清毓和苦童看得干着急,找着机会给两人撮合在一块,也算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渐渐的,两人也敞开了心扉,整日腻在一起羡煞旁人。
他俩在一起也才不足半年,就已而如胶似漆了。更何况近日晓箐还有了身孕,让两人变得越发恩爱了。两家人就风风火火的张罗起婚事来,苦童也正是因此才变得忙碌了。
他白日去那镇上卖鱼,收了摊就急着回屋。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多次扑空的江明风见状也只得搔首踟蹰,心里不是个滋味。
“怎的?几日未见阿童就这般想念了?”说话的正是王憬,她阴一句阳一句地说着,嘴里还磕着瓜子。
江明风正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听到自家娘亲说这话,心里都憋屈坏了。
“是啊,也不知阿童近日为何会这般繁忙……”
“笨!”王憬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脑袋,“人表弟要成亲了,能不忙么?”
出了镐平郡后,苦童便不再以主仆相称了,对外皆称阿昀是自家表弟。
“怎的还有这种事儿!”江明风赶紧坐直了身子,“好!我这就去找他帮忙!”
说着,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一扫方才郁郁寡欢的模样。
王憬暗骂他没出息,却比谁都笑得欢。
江明风一路连奔带跑,欢呼雀跃。来到苦童这处小木屋后,发现后者在忙着写请帖。
阿昀和龚晓箐准备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还是不得马虎。苦童便自作主张的写起了帖子,虽说字儿不算好,但胜在尽心。
“阿童……要不,我来帮你罢。”江明风看了他的字儿后,勉强地笑着说。
苦童叹气,知晓这字儿是永远都写不好了,便大方的交给了江明风,自己则去清点彩礼。
婚期在即,阿昀在镇上忙着购置新被,龚晓箐只得待在闺房里循规蹈矩,封清河包揽酒席,清毓则去四处采购,人人都忙的不亦乐乎。而苦童因为要照看晚冬,反倒成了最轻松的那一个。
晚冬坐在屋内玩着木人,苦童离开后,只剩下她和江明风两个人。她平常和他打成一片也是有苦童的功劳,现下苦童不见了,晚冬仍是有些怕生。
“冬儿?来,叔教你剪窗花。”江明风发现了她的异样,便笑着伸出了手。
晚冬闻言,果真有了些好奇,便也将手搭了上去。只见江明风将红纸对折几遍,又熟练地剪了几下,才递过去让晚冬摊开。
晚冬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囍”字,她虽不识得,但见着甚是好看,眼里都闪着光。
江明风笑意更浓,除却剪了一个“囍”字,还剪下不少兔子小鸡等动物,让那晚冬都看直了眼,尽数给她拿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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