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如歌:我怎么有种他迫不及待想要甩开我的错觉?
按下奇怪的想法,她别过自己新上任的两位长辈,接过谢相知给她的清心珠,义无反顾地踏入了秘境。
谢相知并不担心她的安危,天道自然会力所能及地照拂好她。
师徒关系一定,天道便不能借凤如歌的手去伤害谢千泽,否则凌驾于天命之上的因果律将会反噬给凤如歌和天道自己。
除非谢千泽对凤如歌心怀恶念。
谢千泽视线温和而专注地落在谢相知身上:“师父,我们现在回中洲吗?”
“过段时间中洲有一个天骄比试,那时候再回去吧,眼下不如在西洲游历一番。听你那小徒弟说西洲风光秀美,倒是与中洲很有不同。”
谢千泽眸色微深:“好。”
*
西洲虽然被称为荒芜之地,但事实上它只是灵气稍有不足,城镇与国家倒是格外繁华,烟火红尘气息十足。
师徒俩选了西洲南部一个国家的都城,也是凤如歌生活过的地方。
谢相知对此心怀好奇——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何天命总喜欢挑选那些先天条件并不如何,而是要靠天命一手提拔才能碾压一众天骄的人,明明五洲之内,天赋与悟性比两任气运之子出色的天骄不在少数。
系统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只能支支吾吾回应:[可能是因为天命偏爱吧。就算是三千世界的天命,也难以做到真正的一视同仁。]
谢相知轻笑:[所以它们只能是三千世界的天命,而不是【源世界】的天道。]
谢相知所在的世界天道的威慑远小于因果律,天道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许多年,大概只有在劈天雷的时候才有一点存在感——但劈天雷这件事本身也是因为因果孽债未偿还清。
这和他们的修行有很大联系,千年万年来的演化导致能审判众生的只有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最公正的因果。
所以谢相知深知【天命】这种东西,你不信它的时候它就是个花架子,尤其是还需要气运之子维系运转的小世界,天命就更没什么地位了。另外一个方面,谢相知自己所修的道,细说也与【天命】有扯不开的联系,他对【天命】的认知与一般人相去甚远。
他说他顺应天命,倒不如说他顺应世间最本源、最公正的因果。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和系统说明。
谢千泽一路上都听到他那个便宜徒弟的种种传闻,在灵气贫瘠的西洲,凤如歌的种种表现无一不契合“不世出的天才”这一称谓。
谢相知笑吟吟地戏言:“凤如歌比你这个做师父的要出名的多。”
谢千泽虽然也是少年天才,但处世一贯低调,在中洲之上名声不显,比不过名头最响亮的长梦城城主楼千尘。
也就是凤如歌的那一位恋人。
“师父希望我出名吗?”
谢千泽眼睫半垂落,像是随口一问。
“你怎么样都很好。”
“师父这么觉得吗?那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情师父也都会原谅我?”
谢相知眯了眯眼,总觉得谢千泽这句话里有什么婉转的深意。
不过他还是笑吟吟地给了回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只要你不欺师灭祖,我自然都会原谅你。”
谢千泽漆黑的瞳仁里掠过几分深意,他慢慢地说:“那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真巧,他想做的事情刚好就是“欺师灭祖”。
他望着眼前的青年,按捺下心口喧嚣着几乎喷薄而出的恶意,神情温和又无辜。
第83章 万古同第四
谢相知和谢千泽的师徒关系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平衡节点上。他们对这种隐秘的平衡保持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他们都在为平衡被打破的那天做准备。
系统愈加无法理解这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感情,毕竟它只是一团数据,能理解谢千泽那变态的独占欲就很不容易了。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职尽责地提醒自家宿主要时刻提防谢千泽的行为。
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完百里泽当初没有做完的事情。比起前面几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谢千泽可能更加贴近本源,也因此连最基本的掩饰都懒得披上,在一开始就隐隐露出与常人不同的那一面。
系统:[我觉得没有记忆都是这种情况,等他想起来之后只会更疯吧?]
[如果他不是生老病死的普通凡人,宿主,我觉得您可能承受不住。他现在的目光就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谢相知对此不置可否。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怀有绝对自信——只要谢千泽一天打不过他,那系统的担忧一天就是空想。
但不久之后,谢相知就深刻领悟到系统的担忧确实很现实。
西洲王都与一般的古代王都并没有什么显著区别,天道对西洲的禁制十分严苛,一般的金丹期以上的强者根本无法停留在西洲。只不过谢相知师徒俩显然是个异类。
或者说,这方世界天道布下的禁制对谢相知都没有用。
“西洲这些城镇与中洲相比差不了什么,师父可有其它想去的地方?”谢千泽轻声问他。
谢相知支颌望着窗下街道往来的游人,半晌方道:“听说西洲王室掌管一处幻境,向来是王室弟子炼心之地,可以看见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你说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很有意思?”
“的确很有意思,师父想去那儿吗?”
谢千泽不动声色地询问。
谢相知用实际行动回答他,他起身:“走罢。”
他来西洲的意图就是为了这一方幻境,谢相知倒真想瞧瞧,这一方世界之力构织出来的幻境能不能真正照见他心底所思所想。
谢千泽扇了扇眼睫,跟上谢相知的脚步。
能照出人心的幻境吗?
那幻境能不能真正触及他心底最深最隐秘的那部分,他也很期待。
幻境位置不难找,只是这么多年早被西洲王室划为私有,并派人驻守。以两人的修为,要避过看守之人的耳目进去也轻而易举,谢相知也不愿多生事端,便隐了声息潜入这幻境之中。
谢相知甫一踏入幻境中,就感到一阵如潮水的波纹字脚面散开,一瞬之间,眼前的景物便变幻万千。
他丝毫不受影响,闲庭信步地朝幻境深处走去。
谢相知走了一小段路,发现幻境幻化出来的地方是天风谷。
他挑了挑眉,再次确定【天命】完全无法限制他。
十五岁的谢千泽站在离他不远处,笑容温和:“师父。”
谢相知看着这个拙劣的仿冒品,冷淡嗤笑。但“谢千泽”却仿若无觉的微笑着朝他走来。
“他”看着谢相知手中剑出鞘,居然唇边笑意更加柔和,可语气中带着幽幽的不甘:“师父,你为什么——想要杀我呢?”
他语调近乎凄厉,温软眉眼染上怨恨。
他的身形慢慢变幻,竟逐渐有了成年之后的轮廓,依稀与百里泽还有裴渊这些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阿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谢千泽”的口吻盈满哀伤。
谢相知嫌弃地皱眉。
系统:“……”
对不起,我也觉得这个天道太蠢了一点。
“如果你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话——”谢相知挑了挑眉,语音微扬,却没有把未出口的半句话说完整,径直出剑,一剑刺透“谢千泽”的胸口。
他剑锋极快,如冷冽一线月光划破天际,挑出三分血痕。
“谢千泽”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师父……”
谢相知眉目不为所动,他没有立刻收剑,寒冷的剑意从他手中的剑身上不断朝外散发,如无形刀刃席卷,割破这独立的一方幻境。
剑气如虹,惊破天光。
他周身的景物如潮水不断褪去,被剑气一寸一寸割裂成无数光影碎片,消散在空气之中。
[宿主,那毕竟是谢千泽吧……]系统犹犹豫豫地试探,它知道这个拙劣的幻境对谢相知而言不值一提,但是那毕竟是谢千泽的脸啊,宿主怎么就下手一点也不犹豫呢?
[他不是谢千泽。]谢相知语调平稳地回应系统,[只是一个拙劣的冒牌货。]
一个“假货”,如果还需要再三犹豫的话,他当年根本不会走上这条道。他本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一人一系统交谈之间,场景倏忽转换,最后定格在一间满目大红的房间内。
红绸高挂,画壁朱梁,龙凤喜烛在烛台上滴泪,暖黄的烛光跳跃,映出拉长的人影。
是间婚房。
也是另一个幻境。
[宿主……]
[不是我的幻境。]
系统闻言瞬间闭嘴——谢相知说这个幻境不属于他,眼下这个西洲王室驻守的秘境之内只有两个人,不是谢相知的幻境,那是谁的就一目了然。
谢千泽这个幻境和婚房扯上关系,总叫系统有种不太好的联想。
谢相知也有些好奇小徒弟的幻境,径直朝婚房内部走去。
内间是一张铺着深红锦幔的婚床,一束漆黑的发从被褥中泄出。
谢相知走近,才瞧清藏在锦被之下的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