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宿主他自己也不是个厚道人,所有不觉得纳兰溪的做法有什么问题。系统面无表情地想。
谢相知知道以系统的脑容量大概会想些什么,只嗤笑:[本就是因美色而起的心思,到后来又多少出于忌惮笼络多少出自真心实意。]
若真是情深意重,便不会执意封后,将纳兰溪一身才华困死在宫闱。
[于百姓而言,纳兰溪是个比魏独寒仁厚的君王;于史书而言,成王败寇而已。]
……
裴渊也没想到魏独寒行事如此大胆,微作沉吟:“把人看好了。我们此时不宜冒进,不过既然南王好心送上门,也总不好叫他失望。”
谢相知突然开口:“魏独寒值一座天风城吗?”
裴渊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是该值的。”
天风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魏独寒与裴渊领地接壤之处最重要的一座屏障。
没有天风城,魏独寒不足为惧。
谢相知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用筷子挑碟中的清炒萝卜丝。
这天下,最终是他和裴渊的对峙。
*
拉拉扯扯了七八天,南地的刺客来了好几波,全都铩羽而归,架在魏独寒脖子上的刀一天天锋利了起来,楚王军队偏在此时趁机偷袭他与南州接壤的地盘,南地无主,军心涣散,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魏独寒这才不得不答应割让天水城。
而楚地前来赎人的使臣也终于紧赶慢赶赶到——倒不是他们不重视,毕竟楚王都还捏在人家手里,只是裴渊把谢相知这次带出来的人一网打尽,连个传消息的人都没有,还是直到宣城沦陷的消息传出震惊天下,谢相知留在楚地的人才意识到这次不是他们主公搞事,而是事情生变。
楚国大丞相心急如焚,只得匆匆忙忙点了几个楚王亲信叫他们去赎人,又再三叮嘱万不可暴露楚王的真实身份,但也不要故意贬低主公身份,以免燕人以为他无足轻重而慢待他。
因为这层交代几位亲信在面对裴渊派来的人不断试探谢相知身份时,总是各种语焉不详,以“重臣”、“宠臣”、“身份贵重”、“楚王极为重视亲近”等话搪塞。却不知他们这般犹犹豫豫的姿态被转述给裴渊后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楚王……”裴渊微微冷笑,拂袖叫手下下去。
“其他人都可以放,只有公子谢不行。”
楚地使臣也不肯,他们来赎人,首先就是为了楚王,不然也不至于把燕王放在楚地的探子全抓了送过来做交换条件。为了抓这些人,楚王都可是兵荒马乱了两三天。
可是他们偏偏不能说出楚王身份——若身份暴露,燕王愿意放人还好,可若不愿,楚王又无子嗣,那岂不是整个楚地都要受燕王牵制。指不定为了达成目的,燕王还会杀了楚王,以图让失去君主的楚地分崩离析。
楚地使臣谨慎地提出条件,若是答应释放楚国全部人,他们可以割让此次打下来的洛水城。洛水城乃青州产铁重地,极为重要,在这乱世之中,可算是极高的赎金了。
但燕王就是不松口。
楚地使臣也不能一退再退。
两方僵持不下。
商议不成,这便让燕军在祁地停了数日。
谢相知趁机在祁王宫小住了两日,缓解行军途中的疲劳。
裴渊一想到楚王待他如何亲近,心中不免不快,但又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只暗自更加记恨楚王。
若是我先遇见他,哪还有什么楚王赵王的事!
第六日,裴渊又听了一遭“宠臣”的话,压抑着怒火冷声道:“楚国使臣若不愿意就将楚国那些人全杀了,省得碍事!”
楚国使臣思虑再三,犹豫不决之时收到一张藏在食盒下的小笺,正是楚王笔迹。
楚国使臣定了定心神,答应燕王的条件,两方各自交换人质,只单单留下公子谢。
自然,洛水城也不必割让。
议完条件,裴渊把楚国人除了他之外都可以走的事情告诉了谢相知。
“阿谢,楚王也没有那么在乎你。良禽择木而栖,楚王能给你的孤一样能给你,甚至只会更多。”
他口吻温和,带点诱哄的意味。
谢相知支颌,笑了笑:“燕王陛下,这不一样的。”
这话不知刺激了裴渊哪里,他唇边笑意冷下去,眸色暗沉,只是碍于谢相知在场,还得勉强保持君子风度。
系统看着都觉得裴渊可怜:[他是不是觉得你和楚王有一腿啊?]
谢相知执起一枚棋子敲了敲白玉棋盘:[比起这个你不如猜猜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关小黑屋,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系统“呵呵”了两声接话。
……
谢相知到达燕王宫时恰好赶上春天的尾巴,燕王宫是前朝行宫改建而来,并不如何奢侈,倒有种历史的凝重。
裴渊无妻妾,父母早亡,偌大的燕王宫只有裴渊一个人,眼下还要再加上一个谢相知。
宫女为他领路。
大约是怕他逃跑,连为他领路的宫女都身份不简单,谢相知猜想大概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之类的人物。
他目光漫不经心打量过四下的花花草草,恍惚有种熟悉感。
直到宫女领着他走到主殿谢相知才忆起这地方他曾来过一次,当初和百里泽。
倒是物是人非。
踏进主殿之前,谢相知脚步顿住:“我住这儿?”
宫女屈膝低头:“王上是这么吩咐的。”
“阿谢不愿意?”裴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换了一件玄色常服,许是刻意收敛过的缘故,气势并不如在陈王宫时那般咄咄逼人。
“燕王身份尊贵,与我同居一殿,恐怕不如何合适。”
谢相知回头对上裴渊的视线,微微一笑。
“有何不合适?”裴渊凑近他,音色略低,“孤与公子一见如故,欲与公子秉烛夜谈,为表知己之情,更是该抵足而眠同床共枕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帝皇图第五
燕王宫的人大概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他们王上能厚颜无耻至此。
领路的宫女微微垂首,小步从谢相知身后退开,她身手轻捷,在两人对峙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主殿外,银甲长矛的将士沉默驻守在两侧,目不斜视。
裴渊注视着谢相知的表情变化,暗自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谢相知淡淡侧过视线,并不与他直接对视:“燕王引我为知己,本该不甚荣幸,只是不知哪方面竟能叫王上一眼引我为知己?”
“况燕王身份贵重,我又非王上亲信,王上竞也不怕我起歹心?”
裴渊朗声笑道:“阿谢生来便处处合我心意,无处不可引为知己。若阿谢当真起歹心,孤也算死得其所。”
裴渊略略垂眼,目光几乎胶凝在谢相知身上。
“天下除阿谢外,旁人皆不可杀我。”
他嗓音温柔,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谢相知知道,无论他看上去再多么像一个芝兰玉树的朗朗君子,也掩盖不住他内里的疯狂偏执。
他不是个正常人。从百里泽到楚北泽到如今的裴渊,都不是。谢相知深刻的明白这一点。
谢相知突然有些好奇他真正的身份了。
……
相比从陈地王宫带回来的那些他国使臣,谢相知的待遇是真当得起裴渊一个“请”字的——别国使臣被关在燕地重狱里,和老鼠虫蚁为伴,惨兮兮等着自己国家的人和燕王一点一点磨条件把他们接回去;谢相知则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宫人侍候他比对燕王还尽心三分。除了裴渊就是不肯放人这一点谢相知过的比在楚地还自在。
便是裴渊虽然提了“抵足而眠”,也没有罔顾他的意愿,反而在外间设榻委屈自己。
燕王近臣不由得想燕地大约是要出一位被抢回来的王后了。他们当中有人忧心忡忡,照着燕王这做派,楚燕开战是迟早的事。
真是蓝颜祸水啊!
想到燕王藏在自己殿中,不许旁人窥探分毫的公子。属下摇头拂袖,叹息地想。
裴渊新得了祁地和半个陈地,要处理的事物一堆,这几天也没什么时间来烦谢相知,又怕他在燕王宫感到不习惯,特意找了个在楚地做过一段时间探子的人陪着谢相知,也有几分要将人牢牢看紧在眼皮子底下的意思。
谢相知叫人找了根钓鱼竿坐在御花园的人工湖边上钓鱼。
燕宫的湖水里养了数百条金贵的锦鲤,金红白三色鳞片在摇曳着阳光碎金的湖水里熠熠生辉。
裴渊派来的人就站在他身后。其他宫人则远远地避开。
谢相知眼神落在翠色的湖面上,鲤鱼自诱饵旁游过,金红尾巴试探地拍打着诱饵,跃跃欲试又格外小心翼翼。
“楚地局势近来如何?”
谢相知身后五官平平无奇的男子似是毫不意外他对着自己问出这种问题,用没有什么感情起伏但又隐隐透出一丝恭敬的语气回答:“回主公,大丞相说楚地局势一切安好,只是洛水城那边南王的人在其中搅混水,他已经派人过去处理了。不知您何时准备离开燕地?国不可无君。已经有一些人怀疑您不在王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