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洪听见耳后风声,脚下移开半步,侧身避过仇君玉这一击,蹙眉道:“好小子!居然为一个野男人向阿爹动手?!”
他广袖一挥,周身罡风四起,不抬脚也不出拳,就将仇君玉震开丈许,重重地拍在坚硬的石壁上。仇君玉后背撞上凹凸不平的石壁,喷出一口殷红,他重摔在地,硬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双目冷戾,唇角猩红,直视着努尔洪。
“你不救人,就把医典还我!”
仇君玉一声怒吼,朝前踉跄两步,又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不服输地咬牙爬起,一步一沉地向着努尔洪走去。
“你不救人!我自己救!反正我的命也是他用换命之法救回来的!大不了我又还给他!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努尔洪双眼微狭:“兔崽子?你威胁我是不是?”
仇君玉嗤笑一声,缓缓道:“威胁?阿爹?你又不只我一个儿子,我能威胁到你吗?”
唇边朱殷腥烈,仇君玉抬手抹了,目光黯然扫向躺在地上的陶臻,又说:“我只是想救他而已,只要他能活着,我死了也甘愿!”
仇君玉一身狼狈,满脸鲜血混着尘土,在脸上凝成暗红的污垢,磨破的双膝淌出血水,在下摆洇开两团殷红血雾。努尔洪翻飞的衣袂默然垂下,周身罡风尽敛,卸去四面防御。他负手站在原地,看见自己的小儿子披荆斩棘而来,双眼冷若寒潭,目光亦如沉底泉石,坚定不移。
一时间,竟情不自禁地笑了。
努尔洪走向仇君玉,以手扣住他的肩膀,仇君玉不受力,双膝一软,又单膝跪地。
“博格达,看来你此次出山,果真成长不少。”
仇君玉一怔,倏地抬头看向努尔洪:“阿爹,你……你都知道?”
努尔洪神情放软,终是露出慈父模样,叹道:“当然……你爹还没老……什么都知道……”
“看来我没料错,让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子出门闯闯,还是能开窍的。”
“所以,博格达,你现在懂了吗?”
仇君玉不解,蹙眉问:“懂什么?”
努尔洪侧目看了陶臻许久,才缓声道:“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义,懂得何谓一寸相思,一寸灰……”
“所以现在你也该明白,我为何要把尤里都斯养在身边了吗?”
父亲的手稳稳地放在自己肩头,掌心里的温热渗透皮肉,丝丝缕缕漫入最深的心底。仇君玉攥紧双拳低下头去,湿润的双目微微一阖,就有滚烫热泪簌簌而下,打湿他染血的脸颊。
“阿爹……”
仇君玉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阿爹。
“我懂了……”
“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陶臻……我不想他死……我要他活着……我舍不得他……心里放不下他……就像您放不下仇青莲一样……”
努尔洪沉默的听着,继而双目含笑,散去周身冷意,慢慢收回放在仇君玉肩上的手,郑重地应道:
“好,我救他。”
压在心上的千斤坠骤然消失,仇君玉还来不及欢喜,就蓦地坠入一片柔软的黑暗中,靠着努尔洪的身体晕厥过去。
努尔洪长叹一声,将疲惫昏迷的仇君玉打横抱起,转身走向凌云窟深处。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洞中掠出,转眼就来到陶臻身前,拽起他的一头灰白长发,往洞中拖去。
努尔洪当即停步,转头斥责道:“鬼奴,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吗?把我儿媳妇抱进来,动作轻点,别伤着了。”
黑影拖拽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想了好久,才僵硬地弯下腰,学着努尔洪的样子将陶臻横抱在怀,大步朝洞内走去。
第六十章
当仇君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雾色茫茫,氤氲水雾弥漫眼前,好似一场连绵不绝的梦。心中紧紧牵挂之人隐在白雾之下,若近若离,似有似无,仇君玉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触碰,却一脚踏入无边黑暗,往不见底的深渊沉沉坠去。
“哎哟!”
昏迷的仇君玉在石床上胡乱地挥舞着双手,突然猛一翻身,从床上滚落而下,结实地摔在地上。他痛呼一声,从昏沉的梦中惊醒,刚一抬眼,一张诡异的黑色面具就撞入他的眼帘。
面具的主人瘦骨嶙峋,骨架子裹在一身黑袍之下,配上一张狰狞的面具,活脱脱像一个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仇君玉见之并不惊愕,伸手拽住对方曳地的袍角,蹙眉道:“鬼奴,还愣着干嘛,快扶我一把啊。”
鬼奴听罢,猛然从黑袍里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将仇君玉一把提起,粗鲁地扔在床上。石床又冷又硬,仇君玉落到上面全身骨头好似散了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睁开眼,无奈地叹气。
“唉,都这么些年了,我爹还没把你这脑袋治好吗?”
鬼奴站在床边,好似并未听见仇君玉说话,他见着小主人醒了,就转身端上努尔洪吩咐他熬好的参汤,放在石床一角。仇君玉揉着酸痛的肩膀起身,在床上盘膝而坐,将满满一碗参汤一饮而尽,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
凌云窟内不见阳光,仇君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走下床,换上一件干净月白色袍子,向鬼奴道:“我爹呢?带我去找他。”
鬼奴默然转身,扭动石壁上的机关,打开石门走出去。仇君玉跟在他身后,穿过几条分叉的甬道,来到一处石室前。石室石门紧闭,仇君玉看着鬼奴,抬手往内指了指,道:“他们在里面?”
鬼奴点点头,而后悄然退回黑暗中,如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瞬间消失在仇君玉面前。石门紧闭,仇君玉附耳上去,却未听见其中任何动静。他忧心陶臻,但不敢贸然闯入内,只好走到一旁沉住气,心想着既然阿爹已承诺救人,就不会有食言的道理。
仇君玉席地而坐,一双眼紧盯着隔绝内外的石门,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内终于传出努尔洪的声音。
“小子,进来吧。”
话音甫落,石门应声而开,仇君玉急忙起身往室内跑去,脚下杂乱的石头又险些将他绊倒。
仇君玉脚下一个趔趄,虽及时稳住下盘,上身却狼狈地撞在打开的石门上。他扶着门框刚站稳脚跟,一双眼已迫不及待地往室内看去,而其中情形却让他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空荡的石室内,仅有一张被打磨平整的石台,陶臻安静地躺在那里,灰白的长发已变回往日如墨的青丝,身体也不似之前苍白无色。仇君玉见之本应欢喜,但陶臻未着寸缕的样子却让他大惊失色,瞬间慌了神,飞也似地朝石台跑了过去。
“阿爹!你在做什么!”
仇君玉快速脱下/身上的外袍,上前罩住赤身裸/体的陶臻。努尔洪气定神闲的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一小坛药罐,懒懒地乜了小儿子一眼。
“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以为会和你一样,喜欢男人屁股吗?”
努尔洪直言直语,令仇君玉不禁红了脸,他将陶臻往怀中一搂,道:“那你干嘛脱他衣服!”
努尔洪淡淡道:“当然是给他疗伤啊,顺便用紫玉膏把他身上的鞭痕给抹了。”
仇君玉一怔:“紫玉膏?!阿爹!这是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紫玉膏是用紫玉花的果实炼成,百年才得一回,是世间难得的生肌去痕的药物。仇君玉当初撞见陶臻一身伤痕时,就有想过去教中偷来紫玉膏,为他抹去满身伤痕。未曾想,他阿爹这次竟主动将此物拿出,用在陶臻身上。
努尔洪转身走下石阶,将手中未用完的紫玉膏重新封好,这才道:“我将赤火功都传给他了,紫玉膏又算什么?”
赤火功?!
仇君玉神色一惊,立即用手探向陶臻的丹田,的确感受到其间有一股热流在缓缓流淌。
“放心吧。”努尔洪面色平静,“就传了两层给他,他的身体受得住。”
“他这条命本是捡不回的,但好在遇上了你我。护心秘法保住了他的心脉,而他内力尽失,体阴内虚,适合用赤火功奠基。不过你也知道,赤火功虽有神威,但却容易引起内息紊乱,走火入魔,所以待他的身体完全适应我这两层功力之后,我还要传授一套克制心法给他,那时,他才算真正的保住了性命。”
努尔洪一席话说完,仇君玉却久久未回神,若不是自己方才亲手测探,他定然不敢相信阿爹竟将赤火功传给了陶臻。赤火功乃是族内先祖自创的功法,以往只传族内宗亲,但由于此功法极其不稳定,容易导致练者走火入魔,所以流传至今,族中习得此功者,仅剩努尔洪一人。
努尔洪曾有意将赤火功传给小儿子博格达,但却遭博格达的母亲阿依若极力反对,而阿依若更是在儿子尚在襁褓之时,冒险将自身至阴的功力渡入其体内,阻止努尔洪传授赤火功。
不过赤火功虽凶险,但其威却不可估量,若练成后控制得当,用时游刃有余,便很难遇上敌手。幸而努尔洪传授陶臻功法只是为了救命,若是将全部功力倾授于他,只怕往后仇君玉与慕延清二人都不是陶臻的对手。
不过赤火功毕竟属于宗内功法,私传外人便是有违祖训,努尔洪绝不会轻易拿功法救人,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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