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臻见仇君玉惊慌失措的样子,便知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抬手摁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傻小子,我辛辛苦苦救了你……怎么会杀你……”
“我们一起走,离开犀山,去伽兰山找你爹,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陶臻如此一说,仇君玉才冷静下来,他用衣袖擦擦额上的冷汗,舒出一口长气,道:“我们现在就走吗?我看你的身体……”
“对,现在就走,你先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带的干粮,我收拾一下东西,随后就启程。”
陶臻如此着急离开犀山,令仇君玉大为不解,他思来想去一番却也没有头绪。只好按照陶臻的吩咐,转身去厨房搜寻干粮,心里却嘀咕:
“难道是因为慕延清杀了白晚,陶臻在犀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仇君玉离开后,陶臻勉力从床边起身,缓步走到书案旁取来纸墨,提笔给慕延清留一封书信。他在信上详细解释了医典一事,又说明了此去伽兰山的目的,却只字未提白晚一事。只因此事若被慕延清知晓,他定会如自己这般自责,而将死之人又何必将痛苦再转嫁他人,倒不如让真相随他而去,长埋黄土之下。
陶臻一路疾书,停笔时心口忽感一阵难忍的绞痛,他急忙扭头避开案上书信,朝旁喷出一口血雾。之后他放下笔,用手默默拭去唇边血迹,回身用信封将书信装好,放入床头枕下的暗格里。
仇君玉从厨房回来时,陶臻已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头如瀑长发束在头上,戴一顶白色浅露半遮面容。他身着淡朱色的丝绸长袍,衬得肌肤更为雪白,仇君玉被这秀色惊艳,一时移不开眼,呆怔地驻足门外,久久失语。
“走吧。”
陶臻避开仇君玉的目光,拿过手边的包袱挎在肩上,缓步朝院外走去。仇君玉骤然回神,转身跑到院外套马车,而陶臻却道:
“骑马吧,马车耽误时间。”
仇君玉蹙眉:“骑马?你能行吗?再说……这一匹马……”
陶臻不答他,径直走到马前,扶着马鞍翻身上马,朝仇君玉道:“上来吧,到了山下再买一匹。”
陶臻的反常让仇君玉愣了愣神,而后也利落地翻上马背坐到陶臻身后,双手越过他的腰际,抓住控马的缰绳。两人姿势亲密,陶臻却毫无反感之意,他将缰绳放到仇君玉手中道:“你来驾马,天黑之前,必须离开犀山。”
仇君玉拉着缰绳,却迟迟未做任何反应,陶臻疑惑地回头看他,抬眼时却撞上仇君玉质疑的目光。
“陶臻,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是用什么方法救了我,又为何要如此着急离开犀山?”
陶臻沉默一瞬,回道:“等到了伽兰山我就告诉你,到时,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与陶臻如此贴近,仇君玉早已心猿意马,那人的话语掷地有声响在耳际,他却心念一动,低下头,浅浅地吻了吻陶臻的唇。
“好,我们以吻为誓,一言为定。”
陶臻一怔,逐又平静,他回过头,背对着仇君玉道:
“一言为定。”
得到肯定的答复,仇君玉便不再犹豫,他挥动马鞭,一夹马腹,带着陶臻往山下疾驰而去。
日头西斜时,两人已快接近山下的木霖镇,水囊里的饮水已尽,仇君玉循着溪水声,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条清澈的浅滩。
仇君玉正想打马过去,顺便也让马儿饮水歇脚,可刚一拉缰绳,却被陶臻出声拦住。
“别过去。”
“怎么了?”
由于天色渐暗,仇君玉方才并未发现浅滩旁有两道灰暗的人影,而现在定睛看清了,才惊了一下。
慕延清?!
仇君玉慌忙看向陶臻,却发现他只是久久凝视着慕延清遥远的身影,静默不语。
秋风萧瑟,却更衬这离别景象,夕阳如金,穿过深秋时节的萧索山林,映上陶臻苍白侧脸。他的一双眼,盛着饱满的深情,又溢满无尽的哀凉,温软的目光透出不舍,又充满决绝。陶臻在林间无声地向慕延清道别,而这一别,既是生离,亦是死别。
秋光刺伤离人的眼,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其间却有鸿沟似天堑,将彼此远远分开,如隔天涯。
陶臻的深情旁人一眼便明了,仇君玉羡慕地望着远处的慕延清,却对陶臻说道:“你……若是舍不得他,就留在犀山吧,结盟的事……我一人去办就好。”
“不了。”
陶臻垂下眼帘,缓缓收回目光,一滴泪水被秋风扫过,在朱袍上溅开一朵红梅。
“我们走吧,我与他……此生不必再相见了。”
陶臻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让仇君玉心中一惊。这一路走来,他岂会不知陶臻对慕延清的深情,白晚一事虽令人痛心,但陶臻却绝不会单凭这件事,就与慕延清彻底断绝关系。
手中的缰绳不知何时被陶臻拿走,马头缓缓调转,两人与慕延清背道而驰,向木霖镇行去。仇君玉心中的不安在此时更为强烈,他伸手紧紧地抓牢陶臻冰冷的双手,在心底声声质问。
陶臻!你究竟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第五十六章
慕延清与闻昭日夜兼程,一路从滇城赶回犀山。慕延清心系陶臻,不顾身体有恙,连续以丹药强催内力,才在三日后抵达犀山脚底。
到木霖镇时,胯下良驹吐血倒地,而慕延清连马匹也来不及换,一踏马背飞身跃起,人影如飞鸟,转瞬入了镇外山林。
若不是闻昭追在身后,强行拦住他,慕延清定然不会在山间浅滩旁小歇片刻。深秋寒重,而慕延清一身长袍里外湿透,他掬水净了一把脸,又急忙催促闻昭上路。他连日赶路,昼夜未歇,此时早已身心俱疲,殊不知在自己转身的一霎,一抹彤影渐渐消逝在重叠绿荫间。
白日尽了,月升星现,浓墨染尽天穹。
慕延清轻功卓绝,在盛茂的树林间纵跃不息,直到眼前微露别院飞檐一角,才稳稳落地,朝身后的闻昭道:“我累了,先去别院歇息一晚,你继续上山,明日一早,带陆衍来此见我。”
慕延清故意支开闻昭,闻昭又何尝不知,但他未作任何迟疑,颔首应下,转身远走。
闻昭走后,慕延清立即回身赶赴别院,若陶臻在他之前赶回犀山,定会在别院等他。但他心中笃定,却又隐觉不安,只得强压下胡思乱想的念头,熟门熟路地绕开周遭的机关歧路,盏茶功夫不到,就落到别院门前。
见院门紧闭,慕延清心中蓦然一沉,他推门而入,死静的院落更令他背脊生寒。慕延清心弦紧绷,快步朝后院走去,却见居室屋门大敞,四周湿漉的空气中混杂着几许血腥之气。
慕延清眉头一拧,进屋点上灯,血腥气却更为浓郁,他仔细探查四周,却只在墙角边发现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而来时,他也特地留意到沿途机关,并未发现有他人闯入的痕迹。
慕延清心中一悸,不敢细想,转而举目环顾,又在书案边发现端倪。他走上前去,见案上有人动过笔墨,心念一转,折身去向床旁,移开瓷枕,从枕下暗格里拿出一封书信。
慕延清取出信笺,走到灯下一览,信上内容令他浓眉深锁,目光渐寒,连双手也不由地微微颤抖。信上内容言简意赅,他一眼便明了,陶臻以玄门门主身份亲赴伽兰山,以医典示诚,表结盟之意。
医典本是玄门之物,去留皆由陶臻定夺,此举无可厚非。但令慕延清心中生怒的,却是陶臻运笔时不小心泄露的端倪。
陶臻腕上有旧疾,提笔难免不稳,平日里开药方,也是写写停停,不能一气呵成。而慕延清此时看到的却是一行行运笔流畅,力透纸背的流利行书,落笔时毫无虚浮之感。
慕延清读完信件,将一页薄纸愤然揉碎,他立即走向窗边的高柜旁,从中取出七重匣,发现其中的昙花现果然一粒不剩。陶臻掉包私藏昙花现之事,慕延清一早便知,却看破不说破,随时提防他动用此药。
昙花现虽能使人短暂恢复内力,但药效却甚猛,陶臻竟将三粒全部服下,简直是不要命的做法。若昙花现药效退去,他的奇经八脉会逆行游走,五脏六腑会如刀绞般剧痛。
可偏偏自己又不在他身旁,偏偏陶臻又不知身在何处!
慕延清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突,猛然间举起手中的七重匣泄恨似地重摔在地,只听砰地一声,精巧的红木漆盒顷刻间便粉身碎骨。
陶臻!
你究竟在做什么?!
拿医典也好,去伽兰山也罢,为何不等我回来再行商议?!
你在着急什么?!在隐瞒什么?!不顾性命的服用昙花现,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延清怒气填胸,极度愤怒的情绪使他浑身颤抖,脱力般地向后倒去,撞在身后的圆桌上。他艰难地站定,一双眼却扫向地上那一滩暗红的血迹。
是为了救仇君玉吗?
原来除我之外,还有一人能使你不惜性命,倾力相救……
慕延清全身血流一滞,又倏地全数聚拢,骤然冲向沉闷的胸口。他揪住衣襟的手猛然一抖,来不及低头,殷红的血液便从他口中喷溅而出,如飞花乱红,凋零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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