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发生了什么?后来呢?”姬洛急声问。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还活着,我更倾向于后者。”桑楚吟深深看了姬洛一眼,“在天城时听我曾听人说,那位神女大人曾言,有她在一日,西域便会有一日安宁,眼下三十六国未乱,足叫人坚信,也许人尚在昆仑,不过当时,也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惜,我没有查到,我在昆仑时,五城十二楼正经历另一场动乱。”
“天城早有弊端,虽身处中立,可传教宗和圣女却依照所谓的神谕筛选。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人总妄图称神,所以后来,所有的甄选都落在西域各国王族之中,像乌布雅神女这样的异数,百年难得一遇,即便是我师父白华圣女,出身卑微,也挂了个龟兹王义女的名号。”
“乌布雅神女费尽心力令西域安定的同时,也叫有心人看到了权柄的统一,原来五城同治也可以变为五城共主,某一位传教宗或是圣女,实际可指代整个西域。因而,神玥的小师弟英年早逝后,冲突愈锐,五位弟子中,与其同为姑墨王族的侄子原伯兮,继任教宗,呼声最高。”
“原伯兮?”姬洛蹙眉,这名字听起来倒像个中原人。
桑楚吟解释:“只是汉名罢了,姑墨名倒是甚少听人提起,听说他当初很是仰慕神玥的才华,甚至一度易名,当然,也有说法是为了赢得信众的支持。”
人人都说大教宗亲手杀了二教宗,纳尕背负污名而失踪后,他的弟子也受到打压,处境一度艰危,正是如此,桑楚吟的师父才得以进入天城,悄无声息上位,甚至一度能与原伯兮分庭抗礼。
要知道,白华圣女并不是真正集一国之力的王女,而只是卑微的平民,甚至是卑贱的舞姬。
回想当年的送信之托,桑楚吟觉得,兴许跟那个叫蔺光的商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惜最后还是原伯兮技高一筹。”姬洛叹息,眼前人既远走西平亭,想来白华圣女已命殒于昆仑之巅。
“很奇怪,”桑楚吟脸色并不好看,“仿佛眨眼之间的事情,败势如山倒,来得太快。思来想去,不是原伯兮故意示弱,麻痹对手,便是师父卷入了连她亦无法抗衡的阴谋之中,又或者,两者兼有,观天城之大,那些能教人知悉的,不过九牛一毛。”
闻言,姬洛不禁背脊发凉。
从桑姿被抓开始,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三星”之一的天城,或者比这更早,早在桑楚吟西出昆仑之时,又或者是神玥垂泪于疏勒王城之际,他越发觉得,只要登上五城十二楼,许多从前无知而无解的事情,都能找到答案。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会遭到刺杀,我猜,是因为这个。”桑楚吟朝余下几人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各自在位,遥有距离,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袱。
当年南下的她,在火场中假扮赵恒义离开后,决心告别过去的自己,立志回到江南讨还公道,便顺手将随身之物寻了个路旁老树掩埋,连她自己也将此事彻底忘怀,若非桑姿遭难,宋清池往四劫坞捎口信,恐怕她也没曾想到事情远没有结束,而上一次和屈不换出玉门,调查蔺光的时候,极有可能给天城的人露了马脚。
原伯兮继任教宗位三十年,独揽天城大权也已有十五载,这样的人绝不会困宥于一些陈年小事,如今还要劳烦他兴师动众的,必然是会危及其身的隐患。
桑楚吟当即将包袱的死结拆开,摊在地上,把东西一一翻看。物件不太多,一对镯子,一只木盒,一面小菱花镜,都为女子用度。镯子是铁弗王赏赐,镜子是后来在天城磨的,至于木盒,盒子未带锁,一扣就开,里头放着的是一支箭头。
当初白华圣女放箭射杀屈不换,桑楚吟终是没能狠心视若无睹,夜间偷摸下得荒原上,徘徊了许久,确认人未亡而带着鸾刀远走后,独自静默了一会,捡回了那支被掰断的箭的箭头。
真要说为什么,她亦说不清,只是留着便留着了。
“没什么特别的。”桑楚吟嘟囔一声,跌坐在地上。
镜子和玉镯都是能一眼全貌的东西,没个特别,倒是盒子教姬洛有些怀疑,便从她垂下的手指间接过查看,左右摆弄了两下,随后用力一拧。那木盒盒底竟还有一格暗层,里头放着一朵干枯的花,和一颗棕色的药丸。
“白华师父居然还真留了东西,只是连我也瞒着,想来是清楚我的为人,怕我惜命,会拱手相呈敌人。”桑楚吟将药丸拈到鼻翼下嗅了嗅,叹道:“好香,你说会不会是师父她良心发现,走之前送我一颗功力暴涨的十全大补丸?”
“难道你不会拱手相呈?”姬洛瞥了一眼,戏谑道:“我倒觉得,是灭口的毒药。”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们也都算对我了如指掌,可本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可能做许多事情呐。即便是如今,有的依旧未能如愿。”桑楚吟把药丸放回了原处,没个大夫在侧,不敢轻举妄动。
“你如今还想着那件事?反正话撂这儿了,有我在一日,便绝不会坐视不管。”姬洛揪着南方流人叛军的事不放。
桑楚吟并不甚在意,耸了耸肩:“大家既然都有不得不为,那就各凭本事呗,你见我什么时候肯吃亏,吃过的苦,那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争不出个所以然,姬洛便不再多费口舌,只指着那朵枯花道:“这也是白华圣女留下的?西域的奇花异草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那花已枯了多年,干成漆黑一团,碰之则碎,桑楚吟费了老半天功夫,才将其展出指甲盖的大小,依稀辨出了丽色:“这好像曼陀罗!这心也太狠了,怕毒药毒不死我,还给我留了朵曼陀罗?”
“曼陀罗?”
“此花生于天竺,据说剧毒无比,不过也尝被入药,那个……那个给曹操治头风的华佗,便用它制过麻沸散。上次我去洞庭找桑姿时,就撞见江蓠长老用其开腹腔,她取了一小瓶给我瞧,我还有些印象。”
桑楚吟越想越气,顿时苦了脸,如何也想不通,给她甚至是西平亭的人招灾的,竟是这么俩刻薄玩意儿。胸臆气结,她把东西一收,便愤然起身,招呼人上路。
行路至龟兹时,桑楚吟佯装要事回返,与众人分道扬镳,只说会托朋友照看几人。谢叙和齐妗都是识礼知数的人,一场告别,愣是你推我就说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差再折柳一支,吟诗作赋。
只有姬洛和姜夏各自冷眼看着,一个是明里知道,一个是暗里晓得。
所谓的“朋友”,不过是换回了女装和本貌的桑楚吟本人,她往城里溜了一圈,等四人赶到约定民居时,她已换了一身波斯的裙装,着实像个美艳的舞姬,这三十六国她也算是熟门熟路,留有经营倒是不奇怪。
天山脚下南北恒通过于热闹,桑楚吟这个身份虽恐有杀身之祸,可水路发家的赵总舵主在大漠里徘徊,却更为惹眼,相较于多年在南方的苦心经营,她竟头一回连命也可以轻。
当然,桑楚吟本人死鸭子嘴硬,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固执,只美其名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于是,她引着几人,在龟兹国都延城招摇过市。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第二卷 和西平亭的线索都串起来啦~
第314章
天竺的佛学经行僧传至西域后,龟兹信者甚众, 城中遍布伽蓝佛塔, 时不时有老和尚在佛祠下讲经, 姬洛五人便遇上了一个。
齐妗驻足,谢叙也跟着侧耳静听,他二人分明不懂吐火罗语,却听了个津津有味,看得桑楚吟瞠目结舌, 不禁揪了一把姬洛的袖子,狐疑:“有什么好听的?”
姬洛没有无端揣测,而是依样在谢叙的袖子上揪了一把,懒洋洋地复述:“有什么好听的?”
闻言, 桑楚吟赏了个白眼避走, 谢叙从人堆里挤出半个身子, 言语里满是紧张:“姬哥哥,你可是哪里不适?”两次濒临险境, 倒是把这小少爷吓得不轻, 浑然已有惊弓之鸟的意味。
正巧姜夏为了避开街道上奔跑撒欢的垂髫小童,被推搡的人挤了过来,姬洛瞥去一眼, 随口调侃:“我哪有那么娇贵,江公子可是我的福星,有他在,不但不能死, 还要好好活至期颐之年,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舍命……”
“什么死不死的。”姜夏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见此,桑楚吟在旁叉腰大笑,笑够了,想起早间姬洛曾言此人在太行刀谷亦援手过一次,次次肯舍命,实在古怪,因而心中有些发疑。正欲出言提点,谢叙已接过话头:“不过就是觉得新奇。”
说着,他还凑到齐妗跟前询问:“你又在听什么?”
齐妗颔首,浅浅一笑:“讲经之人目光澄澈,眉目温柔,言辞有力,我虽不懂他的话,却见听者有豁然开朗之相,想必也是位有大智慧的人。有幸一听,足可谓之幸事。”
“这也太玄乎了吧。”桑楚吟喟叹,可叹自己这辈子是和大智大慧沾不上边的,并为读书够用则足,读太多可能会读成傻子深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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