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扮着女装,许风齐一时没认出来。
许风华面不改色,“这是臣弟的王妃。”
许风齐走到书桌旁坐下,“不错嘛,风华有出息了,前几日朕还为你的婚事操心呢,朕也不知道你喜欢哪样的,朕就找人去画了柳丞相李尚书的女儿的画像,想看看你喜欢哪个,没想到倒不用朕替你担忧。”
许风华也不想再看许风齐假仁假义的样子,直接问道,“皇上召臣来是有何事?”
许风齐在铺满了奏折的书桌上翻了许久才翻到了要找的那一本,他翻来奏折,将奏折抛到许风华怀里,轻描淡写道,“自己看看。”
许风华接过奏折,打开之前他有过许多设想,难道有是谁在他背后参了他一本?可若真是这样,他根本不担心,那许风齐就更不必花功夫让他来这一趟了。
猜来猜去他也没猜到,奏折上写的竟是他帮助安泰城县令解决了缺粮问题,言辞中对他是大为夸奖。而署名正是安泰城县令。
许风华觉得自己是见了鬼,他从来没有想到有生之年里会出现一本专门为他说好话的奏折。
以前他随便翻一本奏折,几乎都是弹劾他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整日沉醉于花街柳巷,败坏风气,说的一个比一个严重,就是连许风华自己看着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风华,朕算是小瞧你了,朕一直认为你还年幼,什么事都不会,这才让你出去抓捕逃犯,也是想练练你。”许风华站起身来,走到许风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朕的皇帝,懂得知行合一,活学活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这一转眼,你就长大了,也用不着朕保护了。朕这心里,居然还有些失落。”
许风齐捏了捏眉心,吐了一口气,“朕真是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你能回来,朕该高兴,朕还要奖你,洗尘宴朕已命人安排了下去,朕会在宴上奖你。”
许风华看到许风齐耸了耸鼻尖,眼睛有些红肿,许风华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内心对许风齐,根本就恨不起来。
“灵熙她何时会前去莽苍国和亲?臣弟想送送她。”
眼下还有一个任务,便是要阻止六妹去和亲,这是冥七在他们临走之前特意叮嘱了好几遍的。
许风齐看向他,眼中闪过惋惜,“你回来来晚了,前几日六妹就去了,这会儿该是到了莽苍国。”
许风华幽幽叹了口气,他们还是回来晚了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若是六妹到了莽苍国又会发生何事?
“就为了缓和与莽苍国的关系你就把六妹送了出去?”许风华大声质问道。
许风齐眼下乌青,只说了句你还小,这关乎国事,你不会懂。
许风华听得一股火气莫名地往上窜,“可臣弟懂得,臣弟是万不会将自己的妹妹送入狼窝。”
许风齐并未因许风华的话而生气,他绕着许风华转了一圈,“对了,你在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刺客,有没有受伤?”
许风华觉得许风齐是明知故问。
“臣弟这一路上确实遇见了刺客,伤倒是有,但不严重。”
许风齐面色焦急,做势要探看伤势,却被许风华拒绝了,“怎么能不严重呢,风华有没有看过太医,有没有喝过药?朕传来几个太医给你好好瞧瞧。”
第40章 流放
“不必了。王妃已经替臣弟看过了。”许风华拒绝道。
许风齐饶有兴致, “哦?王妃她竟然还会医术?”许风齐的目光转向谢墨。
谢墨化了女装, 不便说话, 只点了点头承认了。
“不知皇兄是如何得知臣弟遇到了刺客?”
许风华的语气里带着疏远,听得许风齐不舒服。因为许风华的腔调阴阳怪气, 单听这话感觉许风华是在怀疑刺客是他派去的一样。
“实不相瞒, 朕在你们走后,便做了一个噩梦,朕梦见你们路上遇到了要抢劫的歹人, 朕不放心,就请人给卜了一卦。卦上说朕身边的至亲将有一难, 朕一下便想到了你们。几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朕一闭眼, 这心就不安, 最后朕思来想去,便派了心腹去暗中保护你们。
心腹派去没几日后,没想到朕得来消息,说你们果然遇到了刺客,被派去的心腹说他斗不过那个刺客, 便让那刺客给得逞了。朕知道你与三弟关系尚好, 朕念着你们会经过安泰城, 故而便在给三弟的信上说了,让你们早些回来。但朕等了许久都没收到你们回京的消息,不过现下你们没事就好,至于那个刺客, 朕会派人查明他的下落,将他绳之以法。”
许风华看了眼谢墨,“其实途中臣弟也是多亏了王妃才侥幸活了一命。”他不知道许风齐说得是真是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许风齐,但印象中许风齐好像从没骗过他,那么这次呢?
许风华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如此,真是有劳皇兄费心了。”
许风齐重重拍着许风华的肩膀,眉眼含笑,却不掩认真,“你是朕的兄弟,还客气什么。你这一客气,让朕真的感觉离你远了许多,也生疏了许多。”说起兄弟,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三弟怎么还没回来?朕算了算,他的孝期早到了,他也该回来了,你们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回来?”
许风华紧盯着许风齐的眼睛,似乎想看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三弟他……在那里住惯了,说是回来不习惯。”
许风齐回到书桌边,苦笑道,“咱们这六个兄弟,怎么也聚不全了!”
许风华失笑,四弟可不是被你娘亲给下了药才死得么?五弟他可是被你娘亲想尽办法以意图谋反之名给除掉了么?
还有六妹,这不刚被你送进狼窝和亲去了么?
“可不是么?”许风华顿了顿,“还有一事,臣弟想问问皇兄。”
许风齐坐回书桌旁,身子向后倚了倚,“何事?”
“谢公子是臣弟的救命恩人,臣弟和他住了两年,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可臣弟回来时却见到通缉谢公子的令纸贴了满城,说是他杀了国舅,不知皇兄如何看待此事?”
许风华靠近谢墨,轻轻摸上谢墨攥得紧紧的手。他手心的温度慢慢传来,稍稍安下了谢墨躁动的心。
许风齐抬眼瞧着他,“你想听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吗?”
许风华没有回答,他知道许风齐会继续说下去。
“杀陆海的人是朕的心腹。杀了陆海,嫁祸于谢公子,是朕从谢将军手中夺走兵权的好理由。”
谢墨看着许风齐,捏紧了拳头,“原来如此。”
许风齐听见许风华旁边的姑娘发出了男声,张嘴惊讶了片刻,后才回过味来,仔细看了看“姑娘”的脸,才想起不久前他派人画的通缉令上的画像,原来这个姑娘就是……
“你就是谢将军的小侄谢公子?”许风齐除了惊讶这个姑娘就是谢墨外,更惊讶的还有许风华当时的那句话“他是臣弟的王妃”。
从许风华和谢墨进来时,许风齐就注意到两人有多亲密,如胶似漆,一副夫妻伉俪情深的样子,还有两人对视时怎么也掩不住的情愫。
“你们……”许风齐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风华拉着谢墨的手,给了许风齐一个坚定的眼神。
许风齐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三日后,本该举行的洗尘宴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许风齐的诏书,淮王许风华包庇杀了国舅的罪犯谢墨,现已和谢墨一同被流放南岭。
临走前,许风华带着谢墨最后回了一趟淮王府。
府中的秦总管,丫鬟小厮都来到淮王府门口相送,无一人缺席。
许风华还记得临走那日,碧云又送了他一些东西,用油纸包裹的几块鱼干,一个绣了鸳鸯的青莲色香囊。
那日他还收了许多东西,对他来说这些都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挥泪送别时,府外的丫鬟们哭得都跟奔丧似的,惹得他也不禁红了眼。
也不知这一别何时能再见,那时候整日抱怨自己的孩子无所事事的刘娘会不会在桥头下骄傲地对同村人喊上一声“我家孩子中了一甲了!”
还有憨厚老实却讨不到媳妇的阿福会不会有一日娶着一个小娇娘?
温婉可人的碧云会不会到那个时候已经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了?
……
锦囊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荷香,许风华凑近闻了闻,闻够了才缓缓打开香囊,取出里面的东西。
香囊里装了一封信,信里是首情诗。
先帝陵墓的守墓人房中。
“看什么呢,这么乐呵?”谢墨趴在许风华的肩膀,眼睛朝许风华手中的纸望去。
看清里面的内容后,谢墨揪着许风华的耳朵不放,“告诉小爷是哪个小姑娘写的情诗让你这么高兴?你要是喜欢,小爷日日写给你看。”
许风华喊着疼,不停地求饶,只好老实交代道,“是我府中的碧云。”
“噢。”谢墨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在许风华旁边坐下。
许风华一手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方才你说的可当真?”
“不就是写首诗么,怕什么,小爷说到做到。”
忽然一个稚子抱着松鼠跑了过来,他拉着谢墨的衣袖,糯糯的声音道,“哥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