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 (Rhymm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Rhymmy
- 入库:04.09
“我十四岁那年,林妃到父王面前进言,说武学师傅待我苛刻无比,有损王室尊严,要求父王严惩他们,并不许这一干人等入王宫。”
卞有离问道:“你父王听了?”
阮羲无奈点头:“听了。父王当时就要命人捉拿他们,幸好太傅得到消息赶去觐见,这才得以拖延一段时间。我便叫人带他们出宫,藏在了太傅府。”
“所以,”卞有离道,“他们离宫之后,一直住在太傅府?”
“对,太傅见林妃阻挠,为免我太过扎她的眼,生出更多麻烦,只得放弃请武学师傅入宫。只在我去太傅府时,叫师傅们教我用匕首。”
卞有离立即抓住了话里一处重点,感兴趣地道:“你擅使匕首?”
阮羲道:“还好,不算十分精通。”
花了这么多年只潜心学一样武器,再怎么说,也该有些造诣了。何况张太傅请的师傅必定有顶尖的技艺。
卞有离解读出他话里的谦虚,笑道:“我喜欢弓箭,匕首很不好学。不过,既然你会用匕首,江大人应该擅长吧?”
阮羲摇头:“我学匕首,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太傅知道宫中遍布危险,尤其是林妃等人,威胁很大。我不能明目张胆学武,太傅就命江延学,因为他日日在我旁边,他学成了,于我也有利。所以江延学的东西,比我高明得多。”
卞有离感叹:“太傅视你堪比亲子了。”
阮羲应道:“是,太傅于我而言,就是父亲一般。”
至于真正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阮羲微微一想,就立马摒弃了脑中与之有关的所有思绪。
那个人留下的,只有措手不及的灾难,长长久久的孤独,以及无穷无尽的不幸。
连想一下与其有关联的事物,都会产生止不住的厌恶。
卞有离不知道阮羲在想什么,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既然如此,江大人此次出使,也许没有你想的那般艰难。”
“我知道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阮羲蓦然回神,道,“可是,哪怕只有一点出意外的可能,我也想尽量避免。”
“可是江大人不配合?”
阮羲点头:“何止是不配合,根本就是非要跟我对着来。不管我说好说歹,他甚至连亲兵都不肯多要。”
卞有离怔怔顿住,似乎是听闻江延这番举动后震惊住了。不过他的失神并没有维持多久,立刻就反应了回来,而后对阮羲道:“你这样自己苦思冥想,也不是办法,倒不如从太傅那边下手,请太傅劝他。”
“我想过找太傅,”阮羲疲惫地低下头,叹了口气,:“唉,真是愁死了。”
卞有离突然起身道:“泽安,我陪你在军营里转转可好?你常在宫中,想来也很是无聊。”
阮羲不明所以地看着卞有离,不大明白他为何忽然要出去转转。虽然不知道缘故,阮羲也并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卞有离出了营帐。
“你不用跟着,”卞有离出门后见元禾试图跟上,便拦住她道,“我陪王上即可,只是去外面走走。”
然后叫过两个士兵,让他们从厨娘里挑两个人来陪元禾说话。
这期间,阮羲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只等卞有离处理完,才同他一起向外面走去。
路上不时有兵士经过,纷纷向卞有离问好。至于阮羲,他今日出来只穿了一身靛青常服,又极少在这些人面前露面,因此一路过去,众人基本上视他不见。
这样的感觉,对阮羲来说,倒是新奇得很。
走走停停,到了卞有离这几天已经十分熟悉的地方——操练场。
场中传来清晰的兵器撞击声、嘹亮的号子声、不绝的笑骂声等各类声音,还没进门,已经可以预见里头热闹的境况。
卞有离微笑着给阮羲打开门,邀道:“王上,请。”
然而二人才刚进来,卞有离还没来得及给阮羲介绍几句,阮羲也还没来得及看清场中情况,就被一个黑影遮住前路,也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只见一个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伏在卞有离身前。
“将军,我来负荆请罪!”
是闰六。
第十六章
卞有离叫这个意外的变故惊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然后迅速定在原地。他看着闰六莫名道:“闰大哥,平白无故的,你别是中邪了罢?我没记得你做了什么需要请罪的事儿,赶紧起来。”
说着就上前扶他,却被闰六坚定不已地推开了。
“将军请听我讲,”闰六神色肃穆,“此事我必须来请罪。”
他这一番动静搞的不算隐秘,甚至可以说非常之显眼了。于是周遭渐渐聚拢过来一众人群,看戏似的将几个人围在中间,眼里俱是带着寻到热闹的兴奋。
“你请什么罪啊,”卞有离看着他,哭笑不得,“先来见过王上。”
闰六很是听话,立马微微调了一下跪拜的方向,对阮羲行了个大礼。
阮羲此番出门衣着低调,因此周围的人大部分不知道卞有离身边之人就是当今王上,闻得此言,都忙不迭地纷纷跪下。
阮羲立即摆手道:“孤只是来看看卞将军,不必多礼,快都起来。”
其他人都谢恩起身,然而闰六意志坚定地跪在原处,又把方向对准了卞有离。
卞有离见实在拉不起闰六,环视一圈后,见人也是越聚越多,只得无奈地退到阮羲身旁,对着闰六道:“好,你快说,说完了赶紧起来。”
阮羲也好奇地看着来人,等他说话。
闰六正了正背上负着的一捆树枝——断口处还带着鲜嫩的青绿,可见刚刚折下来不久。
卞有离抬头望了望操练场旁边栽了一圈的老杨树,又把目光调转到眼前的人身上。不由得心下暗想,倒是会就近取材,这树枝取之军中,晒干了还可用于烧火,也节省得很。
他神思才漫无目地飘出去,悠悠然然不知踪迹,却就被闰六嘹亮的嗓门给拽了回来。
“我先前不知将军尚在孝期,设局为难,使将军不得已破了戒,罪大恶极,特来请罪!”
卞有离这回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孝期破戒,这真算得上是不小的事。毕竟沾了一个孝字,就显得程度郑重一些。换句话说,不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纵观古今,因这一个孝字,不知生出了多少事端。
不过——卞有离不解地暗忖,这些时日所作所为,并未记得哪件事与之有关。
能让卞有离称得上一个“孝”的,除了师父不做他人想,但扪心而问,自己对师父绝对是十成十的尊重,于孝道上更是从来小心处事,生怕有半分不妥。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阮羲,见阮羲也是一脸疑惑,便回头重新看着闰六,虚心求教:“你说得很有道理,却不知,我破了什么戒?”
闰六一愣,而后凛然道:“将军不必为我开脱。因我之故,才使将军不得不饮酒食肉,对先人不敬,这都是我的罪过。”
一番话把卞有离的思绪拉回到前些日子,初识之时。那时闰六等人设宴“招待”新来的将军,杀了一头猪,又喝了卞有离派人取的梨花落,的确是有酒有肉,丰盛程度还算可以。
以此作为背景,加上闰六话语作为注解,卞有离仔细分析了一下这段话中的意思,自觉理解了七八分,便问道:“所以,你是说,若有长辈逝世,后人不能吃肉喝酒?”
这下闰六真真切切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极其不敢相信似的:“将军不知?。
卞有离真心诚意地点头:“委实不知。”
这规矩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卞有离一头雾水兼之莫名其妙,正待细细思索,就听阮羲在一旁解释道:“孤听太傅讲过,民间有不成文的规矩,长辈逝去后,后辈须斋戒三个月,以善举渡先人轮回,其间戒酒戒色,不能破戒。”
闰六大力点头表示就是如此,背上的枝条随之微微颤动,看着颇有喜感。
“我害将军坏了规矩,对先人不敬,一定要请将军责罚。”
此时,明察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突然现身。
他挤进人群后,先是十分不满地瞪了闰六一眼,随即上前对阮羲和卞有离依次施礼。
阮羲微微颔首示意,已算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卞有离则直接让他起身,问道:“明察,你也知道这个忌讳?”
明察颔首回他:“知道。不知将军可曾听说,前朝有位公子名唤杨本,因嫡母去世而十分悲痛,在灵堂连守了三日,他妻子心疼,就在饭食里悄悄掺进肉汤,杨公子自然不知情。但他吃完后,不巧听见下人议论,得知自己破戒。即悲又惊且怒,毅然休妻后遁入空门,以赎己罪,传为美谈。”
卞有离目瞪口呆:“竟有这样的事,还……传为美谈?”
阮羲从旁插话道:“孤也知道一桩。那公子名姓不可考,他因长辈去世而悲痛难抑,大病一场,结果因为药引为酒,他抵死不肯喝,本是小病,却因此殒了命。”
卞有离不可思议地望向他:“该不会,这也是桩美谈?”
阮羲淡淡点头:“此事收在《义典.孝子录》中,为世人所称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