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顿了顿,低声道:“我不委屈,爷当初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是爷给的,爷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楚江离定定地看着他,良晌未语,只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欠再多也还完了,如今殿**边有我,你……”
他未说完便被凌云仓促打断,“爷,我不走,我要继续为爷办事!”
楚江离咳嗽了下,“谁让你走了,我是说调你去别的地方。”
凌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爷,想调我去哪儿?”
“去跟楚玦他们一起做事,你愿意吗?”
凌云顿时来了精神,他激动道:“谢谢爷!”
凌云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清润的玉佩,捧于掌心,那枚玉佩上奇异的花纹楚江离见过不止一次,楚江离盯着那枚玉佩,开口道:“这是从赤奴人身上弄来的?”
凌云低声道:“是的,昨天夜里楚玦送来的,他说让那人跑了。”
楚江离哦了一声,能打得过楚玦的赤奴人,他恐怕知道是谁了,他握着那枚玉佩,思索了一阵,忧虑的云雾渐渐散开,如水洗般的青山绿水没了云雾遮挡,分外清雅动人,“我知道了。”
等日上三竿,路瑾胤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任由凌云给他洗漱,他忽觉不对,马上就折腾起来,要找楚江离,凌云一把制住他,低声哄道:“将军在呢,在院子里呢。”
路瑾胤狐疑地盯着凌云,满脸的不信任,凌云心里苦,他替楚江离守着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如今太子殿下竟然还不信任他。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殿下,乖乖听话,洗漱完就带你去找将军。”
路瑾胤瘪着嘴哦了一声,果真不再挣扎,凌云让抬手就抬手,让穿鞋就穿鞋,凌云可从未见过如此听话的太子,他心中又升起些许苦涩,可惜,是个痴儿。
若能一直真心对待将军,是个痴儿倒也好,起码不会那片真心不会被尔虞我诈沾染半分。
路瑾胤手抓了个肉包子就跑了出去,他嘴里叼着包子呆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凌云从他身后探出头去,一下子也愣住了。
高大的梧桐树下落叶纷飞,寒光闪过,长剑穿透落叶,只将落叶钉在地上,楚江离分出一分注意,只将侧面纷飞的落叶纷纷斩落,他高高跃起,两指夹住一枚落叶,其余落叶围绕着他落于地面,竟形成了一个向外发散的圆圈。
楚江离稳稳落下,一袭月白长袍不沾染半点灰尘,如谪仙入凡尘,旁人唯恐其染了脏污。
他抬眼向路瑾胤看去,微笑道:“殿下,早上好。”
阳光照进清澈如水的瞳孔中,闪烁着盈盈光芒,那双眼睛中的温柔化为了实质,宛如春风拂过路瑾胤面庞,让人神清气爽。
路瑾胤一颗心忽而慌乱起来,他匆匆跑到楚江离面前站定,想碰碰楚江离,他又想起自己方才抓了包子,只觉得惶恐不安,他胡乱地将手在袍子上蹭了蹭,小声说:“楚楚,你,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呀?”
楚江离轻轻捧起他的手,拿出帕子擦净上面的油,“殿下,不必急,吃好了早膳再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他而后又笑了一下,“殿下,答应楚楚一件事好不好?”
路瑾胤茫然地睁大了眼,“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楚楚,殿下以后叫我月明,好不好?”楚江离捧着路瑾胤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那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路瑾胤意犹未尽地盯着楚江离那浅色的唇,期期艾艾道:“那,那,楚楚怎么奖励孤呢?”
楚江离怔了一瞬,随即注意到路瑾胤的目光,心中明了,他故作苦恼道:“可是楚楚没有什么能给殿下的了。”
路瑾胤忙道:“有,有!”他期盼的目光扫过楚江离的脸,最后落在那两瓣樱唇上,“楚楚亲亲孤就好了。”
那一刹那,楚江离脸上渐渐浮起红晕,他斜了一眼在远处的凌云,凌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还是默默低下了头。
路瑾胤把脸伸过去,期待地看着楚江离,他眼里全是光,睫毛微微颤动,楚江离不再犹豫,凑过去在那白嫩柔软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凌云埋着头,心里暗暗琢磨,这腻歪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做点实事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松了一口气。
路瑾胤得了一个吻,英俊的脸神采飞扬起来,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乐最美好的事了,他拖着楚江离的手,小声说:“月明,孤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楚江离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波光,几乎让路瑾胤沉进那潭温柔的水中,他痴迷地看着那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江离想,只愿君一生无忧无虑,他能挡住所有的苦难磨砺,他便满足了。
新婚次日,两人应去与皇帝一起用午膳,而皇帝选择了在云贵妃宫中用膳,给足了云贵妃脸面,几乎是默认了云贵妃作为后宫之主的地位。
瞿霜云为此打扮得很隆重,着一身拖地红裙,上面金丝绣着孔雀百鸟齐鸣,一头青丝绾成云髻,可谓是髻挽巫山一段云,金箔花钿点缀额间,远山眉下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媚人的笑意,唇上一点胭脂,宛如庄重姣好的仙子。
她与路安岩坐在主位上,柔嫩的手接过楚江离的敬茶,微微抿了一口,眼中带笑道:“楚将军的茶果真不一样,就是比旁人的好喝。”
路安岩冷硬的面孔微微松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两家话了,还是叫太子妃月明吧。”
瞿霜云掩嘴轻笑道:“月明,寒月照绮窗,冏冏为我明,整襟重自警,凛冽如怀冰。一个月明,一个怀冰,倒是天生一对的良配了。”
路安岩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忽然道:“月明,朕记得你祖母与端顺的母亲是手帕交,字也是端顺为你起的,对罢?”
楚江离垂下眸子,道:“已经过去太久,儿臣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束发后,是父皇给了儿臣机会,让儿臣报效大夏。”
“哦?那朕因一己私心剥夺你娶妻生子的权利,你不会怪朕罢?”
楚江离道:“太子很好,儿臣自然不会怪陛下。”
路安岩审视的目光在楚江离脸上游移片刻,想从他的神情中寻出一丝端倪,却一无所获,他又扫到一旁
不明所以的路瑾胤,路瑾胤被他这样一扫,瘪了瘪嘴,小声道:“父皇,何时能用膳啊,儿臣饿了。”
瞿霜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一声清脆的铃响,打破了沉闷压抑的空气,让整个气氛都轻松了不少,路安岩无奈地看了一眼路瑾胤,道:“那便用膳罢,别饿坏了太子。”
用膳到中途,一不长眼的太监倒茶时不小心泼了半杯茶在楚江离身上,瞿霜云皱眉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磕头认错!”
那小太监闻言慌忙地跪了下去,不停用头抢地,嘴里含糊地求饶。
这小太监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样貌也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仔细看来,还有几分像云贵妃。
路瑾胤扯了扯楚江离的袖子,小声道:“他好可怜,月明你就原谅他吧。”
楚江离听见那砰砰的响声,一颗刚硬的心也不忍起来,道:“无妨,你起来罢。”
那小太监没听见皇帝发话,更不敢起,仍砰砰撞着地面,额间都出现了淤红的血色,血珠渐渐沁出来,一颗顺着他的额间流了下去,溅在玉石地面上,尤为刺眼。
“太子妃让你起来,你便起来罢。”皇帝总算开口了,他看了一眼瞿霜云,瞿霜云便柔声道:“都怪臣妾教奴无方,才闹出这样的事,月明,你要不先去后面将衣服换了,免得不适。”
路瑾胤咬着筷子,眨了眨去把衣服换了吧。”
楚江离也不好再推辞,随着那额间带血的太监向偏殿走去。
第16章
那小太监匆匆捧上一件锦蓝色长袍,楚江离刚刚拿起便注意到那银丝流云纹滚边的长袍在阳光下流光闪过,他正要开口,那小太监便赔笑道:“殿下,这原本是我们娘娘给五皇子准备的,用的是皇上赏赐的料子,如今也算给您赔礼了。”
楚江离顿了顿,还是接下了,他见过这面料,这是西域的面料,价值不菲,千金难求。
楚江离侧头看了一眼小太监,“你先出去罢。”
小太监恍然回神,刚才他盯着楚江离的脸盯入了迷,这一下整张脸都红了,楚江离见他匆匆走了出去,才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
这种西域的面料叫锦光缎,摸在手中如冰凉流水,据说每一尺锦光缎都由上千个女工没日没夜地织过,楚江离轻轻抚过那银丝流云滚边,手下温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件衣服的昂贵。
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件衣服穿上,小太监说这是为五皇子准备的,他穿起来却正好,五皇子不过十四岁,怎会有他这样的身量?
毋庸置疑的是云贵妃在向他示好,他皱了下眉,理着衣襟,第一反应却是云贵妃有什么目的,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待他走出偏殿,路瑾胤眼睛睁大了,猛地站了起来,动静虽大,但几乎所有的宫人都低垂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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