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连珠弩小心放好,裴殊略微皱眉,沉吟片刻,却岔开了话题:
“……那么小珂,在你看来,我们这类醉心于傀儡术的人,内心最渴望的会是什么?”
不待凌珂回答,他便苦笑一声,涩然道:
“你自然不会知晓……江湖中人多以武艺为先,傀儡之术往往被视为奇技淫巧,加之原料稀缺难得,在他人眼中只怕是不入流的存在。”
“而自我加入玄霄阁以来,天吴大人对傀儡甲十分倚重,供材更是源源不绝,我能够研制出一系列傀儡机甲,与他们的通力支持密不可分……此时若是倒戈相向,我又如何对得起这份知遇之恩?”
“可如若这份恩情为他人带来了祸殃,你又该如何自处?”
凌珂叹息着摇了摇头,语调变得沉重:
“此事两难全,裴殊,我劝你还是好好权衡其中利弊……倘若有朝一日,事情当真恶化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愿你我不至于落得兵刃相向的结局……”
这番话堪称诛心,却字字发自肺腑。
裴殊深深凝望她一眼,抿唇缄默无言,垂落身侧的手掌却缓缓蜷起,紧握成拳。
连绵的秋雨,终于随着寒潮的远去渐渐停歇。明媚灿烂的阳光洒落,被寒风摧折得气息奄奄的江南水乡也总算能暂得喘息,透出些许暖秋的清朗与惬意来。
这一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苏巽在房中憋闷了好多天,近来身体状况好了不少,便提议出门走走。
段云泱却无论如何不允许他外出受风,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只能敲定苏巽在花园中散心,段云泱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一旁。
二人在庭院中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絮话,不知不觉便来到花园一处凉亭前。
亭中正有一人细致摆弄着些什么,凑近查看,不是元若拙却又是谁。
段云泱登时生出种被打扰的气恼,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
“你小子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人到处寻不着,此刻在这里忙活些什么呢?”
“啊……!”
元若拙被身后倏然冒出的声响吓了一跳,顿时西子捧心般惊呼出声,发觉来人是自家公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我道是谁,原来是少爷和苏公子,公子的身体可有好些?”
“多谢元公子,你改良后的药方甚是有效,眼下我已大致无碍,”苏巽颔首莞尔,视线落向他手边,“这似乎是一盘象棋残局?”
“苏公子客气了,唤我若拙便好,”元若拙羞涩地挠了挠头,抿唇微笑道,“这确是棋局无疑,几日前叶大哥与我说起此事,我很是感兴趣,又念及凉亭处有棋盘棋子,便想着自行摆弄摆弄。”
素白指尖轻拈石几上一枚棋子,将位置移动少许,苏巽轻咳一声,淡淡道:
“若拙想要还原的,应是《烂柯神机》一书中的‘蛟龙入海’之局吧?其余方位摆放的大致得当,方才有一粒略有偏颇,我已将其移回原处。你且看看,可有其他错误?”
元若拙双眼霍然大睁,急忙翻出棋谱查看,末了仰起头来,面上的神色堪称敬佩至极:“分毫无差……苏公子,您可太厉害了!”
“那是自然,我的人哪里会有差!”
苏巽尚且未回答,段云泱已然志得意满地笑将出来。自然而然地探手搂住他腰身,将人拉向自己怀抱,又顺势在那柔顺的青丝上惬意地蹭了蹭。
猝不及防被段云泱拽得脚步踉跄,苏巽面色微酡,却不着恼,只淡淡拂开那只手,侧退一步站定。
他素来对此类殷勤颇为抗拒,眼下虽然半推半就,却没显得心情不佳。见状,段云泱心中暗喜,索性乘胜追击,便兴致勃勃地道:
“既然阿巽深谙其道,不如咱们便就此局切磋一番,也让这小子开开眼界,如何?”
闻言,元若拙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拍手称是。
惊羽侯的棋艺高卓,在齐**营中可谓人尽皆知,犹记得当年,段云泱以弱冠之龄一连挑战齐国数十名擅棋之士,所历棋局无一败北。
而苏公子见识广博,想来也并非寻常人物,殊不知这二人针锋相对,又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喏,以免他人诟病我胜之不武,阿巽你执红方先行,我固守黑方便是。”
段云泱一撩下摆,施施然坐下,胜券在握般一伸手,划定了楚河汉界。
苏巽淡淡睨他一眼,唇畔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便也不再推脱,执子先行。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二人间拉开帷幕,元若拙在一旁聚精会神作壁上观。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却见自家公子自信满满的神色渐渐萎靡,逐渐被无可奈何的焦躁所取代。
分明黑方攻势猛烈,兵行险招,却似乎总在红方预料之中,简单一手舍车保帅、飞象渡河,便将他精心布好的阵型冲撞得七零八落。
这厢段云泱抓耳挠腮,焦躁不安,那厢苏巽却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最后一子落下,将黑将棋逼至绝境,他才抬起眼来,温声道:
“可尽兴了么?”
段云泱面色涨红,悻悻哼了声,索性一言不发。
饶是他再有耐性,接连被苏巽兵不血刃地凌虐,败北的回合不知尔尔,心中也忍不住委屈愤懑,自然不肯吱声。
苏巽黛眉轻扬,墨瞳微微弯起,笑意温煦:“云泱,你也不必恼恨。《烂柯神机》之局共一百二十种,其中以红方决胜为主,仅有零星情形可得正和之势,你将红方先机让给了我,原本就会丧失优势……”
他话音温和,在段云泱听来极为受用,最开始那一声“云泱”便唤得他心猿意马,哪里还顾得上因落败而心生不悦。
安抚好段云泱,苏巽便将烂柯神机的棋局原理大致解读了一番,元若拙在身旁详尽记录,连连点头,不由深感获益匪浅。
见二人大有就此收手之意,他协助着收拾好残局,将棋盘棋子收拾停当后,便请辞离开,欢天喜地地去寻叶知蘅讲述见闻了。
苏段二人则留在亭中休憩,待四下无人,苏巽便伸手入袖,取出一幅纸卷,在段云泱面前展开:
“云泱,你愿不愿与我打个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其实我真的不会象棋,写得不对求轻喷哇~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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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潜伏
“打赌?这可不像你平日作风啊,”段云泱微笑着,轻抚下颔,“莫非……咱们阿巽又在想些什么新奇点子?”
苏巽洒然一笑,徐徐展开手中卷轴:
“你方才攻势勇猛,虽失之轻率,却在直捣虎穴方面可圈可点。既然当初我任务落败之地正是梁国皇宫,玄霄阁亦可能与皇室有所勾结,那我们便不妨借秋试之机,顺理成章进入皇宫,一探究竟。”
段云泱惊诧地挑了挑眉,一时没反应过来:“秋试?梁国今年春季不是已经举办过一次科举取士了么?而且我毕竟是外族人,平日里交流还算过得去……若要登大雅之堂,却是有些难为……”
诚然,他在中原地区混迹已久,然而自身本源仍是西域文化,虽然在此地生活没什么妨碍,舞文弄墨之事却难免有些头疼。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苏巽浅笑摇头,“梁国春试侧重文墨确是不假,而秋试则以武举为重。初试包括武略与格斗两项,各自采回合制积分淘汰赛,若双方均在前五十名之内,即可进入殿试阶段。”
“殿试则分为两轮,首轮由梁国兵部尚书与吏部尚书进行逐一检验与筛选,最终留下二十人进入下一轮。第二轮传闻将由皇帝亲自出题进行检验,彼时我们若有得见圣颜的机会,是非曲直,或许能有分晓。”
段云泱只觉眼前一亮,登时畅快笑道:“好主意!借秋试之际进入皇宫便不易引人察觉,若有必要还可潜伏其中,见机行事;同时亦不必借助玄霄阁的力量,动用你我自身势力,便已绰绰有余。”
苏巽微笑颔首,手掌下纸卷展开,只见卷轴内容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其上是梁国全境地图,其下则是秋试赛程的详尽安排。
“秋试规模宏大,历年来应试者往往超过数千人,所以前五十的要求虽不算天堑,难度也堪称极大。加之你我二人身份敏感,须得加倍小心谨慎。”
“那是自然。”
邪气的笑容攀上段云泱的面颊,他双眸微眯,神情狡黠又危险。
“既然那些人出手狠辣,若不趁机送上一份大礼,我又如何能够心安。”
金秋十月,正是凉风送爽,天朗气清之时,而朗京城内的氛围却热烈非常,丝毫没有受到瑟瑟秋意的困扰。
声势浩大的秋试肇始于十月十五,从全国各地奔赴而来的考生早在十月初十前就纷纷抵达了朗京城内。不过是十五当日的清晨,检录的队伍便从城北一路排到了城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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