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儿啊……”龚夫人哭嚎出声。
龚老爷大声呵斥:“你闭嘴!都是你溺爱,让她做出这种事……她……”龚老爷长叹一声,“是我们龚家对不住你……”
龚芊儿身形晃了一下,最后苦笑一声,重新朝着侯大人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只是磕下后,却很久都没抬头。
焦昀本来没意识到什么,等觉察到时间太久时,脸色微变,“陶哥哥,她……”
陶仵作心里正不好受,定睛一看,也是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扶起龚芊儿,却发现她已经闭上眼,嘴角挂着笑,双手紧握着一把匕首,早就不知何时刺入腰腹间,她也已经没了气息。
陶仵作带着焦昀匆匆出杨府大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龚芊儿死了,尸体和证供以及杨家众人的供词等需重新整理,还有杨三与二夫人的事也犯了事,二夫人已死,杨三却还需要带回县衙。
侯大人念陶仵作这次立了功,听他提及焦昀,许他先一步送焦昀再返回。
从三房一直走到杨府大门口,焦昀都垂着头,龚芊儿的死让他心里不怎么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想到还等着他的婉娘,焦昀打起精神。
等大门打开,焦昀没想到会看到杨府外坐在牛车上的婉娘,后者正探头一直往这边看,睨到焦昀眼睛一亮,原本焦急的面容缓和下来,“昀哥儿!”
焦昀喊了声娘,小跑过去,“娘你怎么来这儿了?”
“还不是你这孩子,说半个时辰,结果这都多久了?得亏有人瞧见陶仵作带你来了杨府在查案子,这些人不让娘进.去,娘就在这等着了。”婉娘对陶仵作还算信任,加上县令侯大人也在府里,她这才安心,否则,怕是早就忍不住闯入。
焦昀张开手臂,婉娘已经跳下来把他抱上牛车,转身,就看到拘谨歉意站在那的陶仵作。
婉娘侧侧身,没正对陶仵作,福福身,“陶先生。”
陶仵作心虚又不自在:“对不住,这府里的二夫人死的事有点棘手,一查起来就忘了,焦夫人怕是等急了。”他拱手一鞠到底,让婉娘慌忙让开身,“陶先生,这可使不得,不碍事,倒是昀哥儿没添麻烦就好。”
陶仵作:“哪里哪里,这孩子聪明得紧,多亏他细心反而帮了大忙。”
婉娘没信,只当陶仵作怕她骂孩子说得托词,却也感激这陶先生细心。因着婉娘一个妇道人家不好与外男多言,很快坐上牛车,与陶仵作道别,带焦昀走了。
陶仵作望着牛车渐渐远去,瞧着焦昀朝他一直挥手,忍不住松口气,也眨眨眼,挥手告别。
等陶仵作重回杨府,才想起昀哥儿说要买面油反而因为二夫人的死没买成,他攥攥手,记着回府衙的路上一定要买上一罐明个儿偷偷给昀哥儿,当成这两次阴差阳错帮他大忙的谢礼。
而另一边,焦昀坐在牛车上心虚,故意大声说着杨府的事,可吓人了。
果然,婉娘本来想说道两句下次可不许胡来跑走这么久,一听,怕他吓到,宽慰几句,倒是一路回到松郡村。
等牛车停下家门口放下坛子,焦昀母子两把坛子搬回去,天还没黑透,门一关,焦昀催促婉娘数数今个儿卖凉皮的铜板。
娘两个点了油灯,坐在小凳子上,把之前收着铜板的瓦罐放到桌上。
婉娘抬起瓦罐开始往外倒,等全部倒出,婉娘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铜板吓到了,愣愣的,之前来一位客人她忙起来就随手扔在瓦罐里。瓦罐底子深,没想到倒出来竟然这么多。
她赶紧数了数,可数完,婉娘更是彻底傻眼,她难以置信,好半晌都没回过神,喃喃自语:“昀、昀哥儿,你掐娘一下,娘大概……是在做梦吧?”
“娘你咋了?你别吓唬我啊。”焦昀心里偷笑,他之前一直观察婉娘,她这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哪里不知婉娘是被这么多铜板吓到,故意睁着一双眼,特好奇道:“娘,我们到底赚了多少啊?”
婉娘深吸一口气,吞吞口水:“一千一百四十八文。”
说出来更是觉得这真的太多了,完全超出她的预期很多,她原本想着,不赔就好,可谁知……
她手里虽说还捏着几十两银子,可那不是她自己赚的。
如今这却是她一碗碗米面皮卖出去收到手里的铜板,实实在在的,意义完全不同。
焦昀听完也开始心里噼里啪啦心算,跟他之前算的差不多,“这么多啊!那去掉米钱油钱还有豆芽菜花生还剩多少啊娘?”
他们一共做了一百零几份,后来吃了几份。大概是卖出一百来份,除掉几个没加辣子收十文钱,别的都是十二文。
还有几份因为是小坛子辣子最后一个免单,所以算下来差不多。
除掉一碗六文钱本钱,赚了近六百文。
婉娘又算不熟练慢吞吞算完纯赚的,再次傻了,好半晌才红着眼:“昀哥儿,娘咋算出来咱们这一天赚了近六百文?那岂不是六钱银子?”
那一个月……
焦昀:“哇,那岂不是能买好多糖?”
婉娘眼圈更红:“对,能给昀哥儿买很多糖呢,等明个儿要是收摊早,娘给昀哥儿去买糖!吃哪种都行!”
焦昀摇头:“娘还是别了,财不外露,要是让……钱家知晓,怕是又惦记上,万一把我们给偷偷害了……”
“昀哥儿说的对,那等你以后送你去学堂!你偷偷买着吃!”婉娘激动得又数了一遍,之后在焦昀的催促下才藏起来。
到后来焦昀困了,他躺下时婉娘还没睡,他估摸着婉娘还要激动两天,等之后每日都这么多,大概就淡定了。
不过让焦昀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他起来,发现婉娘竟然已经做好两百份米面皮。
焦昀:……他这亲娘别是一晚上激动的没睡吧?
婉娘听到动静回头,眼睛亮得惊人,她本来就姿容殊色,这时精气神极好,在灶房熏腾这么久,脸上带着酡红,很是秀美,对着焦昀笑时眉眼温婉:“昀哥儿醒了?娘给你蒸了鸡蛋羹、炒了肉片和馒头、粥,你先去洗漱,娘去给你盛出来。”
焦昀小跑着去瞧做好的米面皮,看厚度丈量一下,果然差不多两百份,他赶紧道:“娘,做二百份就行,一下子太多怕是卖不完。”更何况,物以稀为贵,要是太多反而不稀罕,加上名声还没传开,第二天不一定卖的太多。
即使市场打开真的能卖这么多,焦昀也打算以后每天控制在二百份,否则,婉娘这样下去怕是要累倒。
再说,过些时日,怕是就会有人看到商机卖米面皮,虽说有油辣子倒也不怕,却到底会影响一些。
到时候,他就会立刻该卖别的。
只要有油辣子在手,加上一些本钱,他能做更多一本万利的生意,再说,频繁来换,见他们卖吃食的人也不容易算出他们到底能赚多少。
虽说有陶仵作这个“亲戚”,时间长了露了底细,他们只有母子两,很容易被惦记上。
婉娘被吓到,她就是昨晚见这般多激动得没睡,干脆就来做米面皮,多赚点银钱也能早日送昀哥儿去学堂:“那、那娘这差不多有二百份了,那……不做了?”
焦昀小大人般又安抚一通,拉着婉娘去洗漱吃早饭,吃完时辰还早,让她先去补补眠。
婉娘大概终于累了,睡了一个时辰。
焦昀算好时辰正打算喊婉娘起来,却先一步听到敲门声,他愣了下,这么一大早会是谁?
婉娘心里有事本就睡得浅,倒是惊醒,披上外衣出去,“昀哥儿,谁啊?”
焦昀摇头:“我去瞧瞧。”
“别,娘跟你一起。”这么早,婉娘怕可能会是钱家来找事,万一焦昀开门吃了亏,她很快扣好盘扣,把头发抿好,就去开门,只是打开大门,却发现站在外头的,竟是丑姑。
“丑姑,你这是……”不止是婉娘,焦昀从她身后探出头也愣了下,柏哥儿的娘?她怎么会来他家?
焦昀仰头仔细去瞧,发现丑姑头上包着布,只露出一只眼,另外被烧坏的那只用头发挡得严严实实,而唯一露出的这只眼很清亮好看,只是此刻溢满焦急和不安。
她张张嘴,最后望着婉娘母子两,咬咬牙,让开身,露出站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耷拉着头的柏哥儿。
第20章
小孩头垂得低低的, 小手揪着丑姑的衣角后摆,蔫蔫的,不吭声。
婉娘更疑惑了:“丑姑,你这是……”
丑姑熏哑了的嗓音有些低, 没忍住低下眉眼又看向柏哥儿。
小孩蔫头耷脑的模样让丑姑不舍,可想到信函上递来的信儿, 她咬咬牙还是开了口:“焦家妹子, 小时候收留我对我有过照拂的那户人家的兄长病逝了,我想去吊孝上柱香,可路途遥远柏哥儿跟着不便。所以能不能拜托焦家妹子让柏哥儿在你这借助几日?这里是三百个铜板, 算是他的伙食费, 少得等我回来会补, 多得就不必退回。焦家妹子你放心,我几日就赶回来, 很快的……”
丑姑大概是真急, 眼圈红红的, 那只仅剩清亮的眼愈发亮,竟是跟柏哥儿有些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