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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不如谈恋爱 完结+番外 (决珩)


  沈惊鹤却当真是有几分诧异,日复一日辛勤练武还能挤出时间来读书,眼前人的毅力与坚韧可见一斑。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酸不屑的嗤笑。
  “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恰巧对了个对子,倒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鸿儒。连学塾都没上过几天,怕也就只能教教那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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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惊鹤: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文化水平低的意思。
  梁延:我知道,你别急,小心一会儿又哭了。
  沈惊鹤:……= =
  PS.谢谢小天使“去吧!乡下人”投的地雷和营养液~抱住


第24章
  在只不时传来几声低语的空阔书院内,这声尖利的嘲笑便显得尤为刺耳。周围陆陆续续坐定的学子们纷纷侧目,有好事的已向前后同伴打探起了新来的两人,得知他们一个是方崭露头角的皇子,另一个是北境的常胜将军,纷纷缩了头闭上嘴,只时不时用书本遮着脸偷着往这处看来。
  沈惊鹤掀了掀眼皮,懒得理会这般低级的挑衅。他罔若未闻地从书案上拿起卷帙细细看了起来,梁延却是脸色微沉,望着他默不作声的模样,心绪有些复杂。
  这个小皇子,每次受了欺负,都只能这样沉默地忍过去吗?
  那日莲池旁他眼角带着泪的脸庞和今晨与自己闲话时神采飞扬的面容逐渐重合在了一起,梁延皱着眉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看他带笑的鲜活模样。
  他一把伸出左手将沈惊鹤掌上的书盖住,神色认真地望着他。
  “你不要怕。”
  什么?
  沈惊鹤正看得起劲,一只突如其来的手差点没把他吓一跳。他顺着这只手一路往上看上去,正对上梁延墨黑深邃的双瞳。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梁延看他愣愣瞪着眼瞧着自己,刻意将周身冷凝的气息柔和下几分。
  “你是皇子,没有人可以欺负得了你。”
  沈惊鹤反应了半秒,才察觉过来眼前境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好笑过后,心中却是无端泛起一丝暖意。
  他将书册从梁延手掌的桎梏下一点点轻抽出,在半空中潇洒地扬了扬,“我不是怕,只是比起这位对我们的交谈格外关注的公子来说,抓紧时间读书于我才更为重要。”
  别过半张脸,沈惊鹤悠悠的眼神轻飘飘滑过身后那个看起来年纪甚小的世家子弟,由于自己的挑衅被两人长久忽视,他白净的面皮气恼地涨得通红。
  “人有七窍,我没怎么读过书,却是比不得这位小公子已通六窍。如此,可不得更为勤勉学习么?”
  那小公子顿时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懂眼前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正皱着眉头思索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一声清朗的笑乘着晨风遥遥传到了院内。
  “六弟可别再逗他了,王公子可是大皇兄的亲表弟,惹恼了他,你又能讨得什么好果子吃?”
  “五皇兄?”沈惊鹤望向踏进书院门内那个一袭蓝衫的青年,眼含惊喜。
  沈卓轩微笑着应声,目光转向他身旁坐着的梁延时,也客气地点了点头。
  “三皇兄本欲与我一同前来,奈何前日受了风寒,近日怕是要缺席了。”
  沈惊鹤了然地点头,说是风寒,怕也只不过想暂避过风头,等着看自己初入太学时不同方面的反应罢了。
  王祺见他们再度抛下自己自顾聊了起来,神情不忿,“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梁延扭头冷冷看向他,“王公子才学渊博,连我这个武夫都听得懂的话,你却要反应这么半天?七窍通了六窍,自然是——”
  他利箭一般的视线直直投射下来,顿了顿,不屑地勾了唇角,“一窍不通。”
  语调冰冷的四个字让王祺在原地愣了半天,周遭接二连三响起的隐忍的笑声才使他如梦初醒。他大怒地一拍桌案,“你们……好,好样的!看我不告诉表哥去!”
  沈惊鹤也不回头看他,只是轻笑一声摇摇头,看上去浑似在感慨“孺子不可教也”。沈卓轩看着梁延主动与王祺对上,却是颇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
  这梁小将军素来是个冷峻少言的性子,今儿怎么反倒第一个出头了?
  他看着沈惊鹤和梁延虽无言语但却自成一股默契的氛围,难得困惑,这毫无关系的二人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熟稔了。
  王祺还想再开口发几句火,却只听得院门旁隐隐传来躁动声。
  “先生来了!”
  眼尖的学子低声喊了一句,这一声落下,此起彼伏的问好声顿时在院内一波波回荡起。王祺含混地跟着众人问好,有些不耐地撇着嘴。可当来人终于在书院最前方站定时,他却眼前一亮,快意地笑了出来。
  这下,看那六皇子不得被狠狠收拾一顿。
  ……
  轩窗白墙下随意栽着几丛青翠笔直的修竹,习习清风绕了满院,那万竿翠稍的轻阴斜影便轻轻晃动着,叶片相擦宛如淅沥雨声。
  儒生打扮的学子们端坐在各自席前,手捧着书卷齐声诵读着,朗朗书声直传到了云中。
  一身官袍、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开口念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于是便传来了齐整划一的跟读,“大学之道……”
  李公甫领着学生们作着每日一次的晨读,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边。他盘算的目光不时从先贤之言上游移走,落到正认真诵着书的沈惊鹤身上,又很快故作不经意地挪开。
  他向来亲附于大皇子一派,若不是端妃娘娘相助,他也没法这么快爬上翰林学正的位置。此次六皇子前来太学读书,大皇子虽没有作下明确的指示,然而他们为人臣子的,可不就是要好好揣度主子的心意,在主子开口前就将事情漂亮地办完么?
  李公甫又瞥到坐于左前方低声跟读的大皇子,想着自己到时能得到的嘉许,蠢蠢欲动的心思不由更加兴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梁延身姿端坐得笔挺,一手稳稳持着书卷,轻而清晰的声音在周遭不绝于耳的诵读声中响起。
  “李学正恐怕来者不善。”
  沈惊鹤仍低着头,动作未变,面上稍纵即逝的复杂之色却明白地表露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原以为太学这读书的清静之地,能少些污浊之事。”
  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对自己仍怀抱的两分天真自嘲一笑。
  梁延带着点怜惜望了他一眼,眼前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因眼角眉梢隐隐流露的一抹失意而更为真实。父母先后故去时亲朋的作鸟兽散,北境立功时君王同僚的猜忌打压,他冷眼望过了多少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又岂能不知这个初回深宫的小皇子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他看着沈惊鹤,一瞬间竟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步步艰险的自己。在那时,他曾无数次希冀过有人能陪他走过这一程荆棘丛生的风雪。如今这个正竭力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的少年,也会有过这样的念头么?
  李公甫心不在焉地念着经义,“所谓大学,乃是大人之学,君子之学,教人彰明自己的灵明德性……”
  他又拖长了声调将这短短一篇来回领读了数遍,时不时讲解点评两三句。温暖的日光洒了遍地金,熏风拂来,和着他不见什么起伏的音调,让坐在后排的几个学子脑袋渐渐一点一点的,险些没一头栽到案上去。
  王祺也是强撑着困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情烦躁。这李学正什么都好,平日既惯会捧着他,又总将自己的习作悄悄往高里提一档,只有一点,就是讲课时实在太过无聊。如今眼瞅着晨读的两个时辰将至,他怎么还没有动手给这六皇子一点颜色看看?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李公甫慢慢念完最后一句,估摸着已近巳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诵读今日便至这儿,余下一点时间,你等且作首诗来练手。”
  刚刚还有些犯困的众人连忙打起精神,等着听他公布题目。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李公甫背着手踱步,“现今你们便以柳为题,在一炷香内赋首短诗来,各抒其心。”
  他细长的眼又瞅向沈惊鹤,不怀好意地笑道,“六皇子可懂作诗?若是不会,本官倒也不勉强,也免得收上来什么‘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这样你侬我侬的民间小调。”
  沈惊鹤不发一言,微嘲的眼神冷冷投来,像是在看一个上蹿下跳不止的跳梁小丑。
  李公甫只觉得这个眼神让自己所有的心怀鬼胎都无所遁形,他抽动着面皮想要开口掩饰一二,王祺却早已拍案大笑了起来,“李学正,若真是这句还好,只怕他写出什么‘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这般对娼女歌妓恋恋难忘的句子来!”
  梁延沉下眼神,眸中冰寒一片,似是下一秒就要转过头去将仍大笑不止的王祺摔出去。沈惊鹤连忙在桌案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安抚地眨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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