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陛下对他那心上人的确是珍视吧,所以想要练更好的画技。
又见奚荣昇的眉头舒展了,抬头问他:“你觉得好吗?”
姬歧点头,他觉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若是真长画中这样,那可就好了。
奚荣昇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收了起来,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几天后,姬歧收到了来自陛下的礼物。
以陛下的话就是,这是给他做留念的。
画纸被精细地裱了起来,左下角还多出了几行字,姬歧定睛看发现那竟是陛下曾经同他念过的,说是写给心上人的情诗!
——约莫是让他做留念,做个彻底吧。亦或者是在他这里打个草稿。
但姬歧也可以权当这诗其实是写给自己的,给他自己心理慰藉。
他将那副画卷挂到了自己的卧房。
发现陛下心上人的真实身份,是在丹青事件的几个月后。
大概是丹青一事,让他知道了陛下有个心上人,他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一些,陛下时常会邀他促膝长谈。
某日,他受陛下传召,晚上进了宫,见陛下在喝酒。
奚荣昇也不知道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似的,眉宇间尽是落寞与伤怀,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捏着块玉佩在摩挲。
一见他,奚荣昇像是松了一口气,叹道:“你来了。”
姬歧觉得这是自己要当树洞的架势,但他也很乐意听陛下的烦恼。
“陛下,您怎么了?”
奚荣昇双目怅然,喃喃道:“又是六月二十四了。”
姬歧想他是喝醉了,也没在乎他听不听得懂。
“姬卿,你觉得情是什么?”他忽然问到了他。
姬歧心想,陛下烦恼的肯定是他心上人的事了。
他压下了心头的负面情绪,回答道:“情之所钟,舍身不顾。”
“舍身……不顾吗?”奚荣昇闭眼,握住了手心的玉佩。
姬歧想要打探更多相关消息,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那位……怎么了?”
“他离开了……”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奚荣昇又念叨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话,便趴在石桌上昏睡了过去。
姬歧看本应贴身跟着他的罗焯也不在,道了句“臣冒犯了”,弯身将奚荣昇给扶了起来。
他手中的玉佩滑落到了桌上。
姬歧不经意间看过去,看到了玉佩上刻着的龙飞凤舞的“靳”字。
“靳”?!
再后来就是在灯市。
“姬卿,你是不是喜欢孤?”
陛下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姬歧浑身发麻,如坠冰窖,就仿佛是埋在心中最深处的东西被人给拿出来,放在青天白日之下。
他骤然跪下身,额头重重嗑在了地上,“臣罪该万死!”
他身躯弯曲,颤栗,趴在地上,仿佛是等待刽子手落刀的死囚犯。
意识一片空白,只隐隐感觉到陛下半蹲了下来,将他给扶了起来,手掌覆灵力盖上了他受伤的额头。
“不就是喜欢孤么?至于这般作践自己吗?”
奚荣昇的手指微凉,贴在他的皮肤上,那凉意仿佛直渗入骨髓。
他闭着眼睛,不敢看奚荣昇的表情,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似的,嘴唇颤了半天,也只又吐出一句“臣罪该万死。”
捏住他脸颊的手指微紧,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放到了一个石桌上,陛下的声音凉薄得好似雪山中的凌冽寒风,“就说句准话,你是不是喜欢孤?”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区区一个字好似有千钧重,让他需要鼓足全身的力气去说出。
他齿间也在打着颤,终于是吐出了那个字:“是……”
也不知是怎得,他的声音中竟是拖着几分哭腔。
“那你……”奚荣昇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愿意做孤的皇后吗?”
姬歧倏地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别多想,孤只是需要一个皇后。”奚荣昇别开了眼神,说道。
他懂的。
他一直都懂的。
陛下另有心上人,他只是……替身。
饶是这样……饶是这样……
“臣愿意。”
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11章
陛下是不可能对他有那个意思的。
姬歧心想道。
想到了六年前,被危其靳重伤的奚荣昇刚被送回来时,遍体鳞伤,胸口被捅了个血窟窿,手中却紧握着一块布料,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危其靳。
他疼得意识模糊,冷汗涔涔,将他错认成了危其靳,冲他撒娇。
危其靳面前的陛下又哪里有高不可攀的架子?
姬歧心中恨不得将那危其靳给千刀万剐,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割成了数万份似的。
陛下还短暂地清醒了片刻,看都没看在旁边照顾的他,睁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罗焯,危其靳怎么样了。
危其靳,危其靳!
你又能不能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
还满心都是伤了你的危其靳!
姬歧心头的怒火似凶猛的狂兽,他想要摇着陛下的肩膀问,危其靳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喜欢吗?
就算——就算不喜欢他,那至少也要喜欢一个值得能让你托付感情的人啊!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沉默地给陛下掖了掖被角。
直到再度昏睡过去,陛下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跟他说。
陛下对他送花几十年,肯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
姬歧静静地想道。
陛下从来没在他面前提到过花的事,又哪有人真心实意地送东西,会不让对方知道呢?
大约陛下是真没想要让他知道的吧。
可能是作秀给远在万里的危其靳,亦或者是将他当作了危其靳,通过他来传递表示对其的爱意。
作秀不大可能一作就是坚持不懈的几十年,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看着手中的花朵,看着自己的手指收紧。
尖锐的花刺深陷到了他的肉里。
疼痛使得他脑子清醒,思想客观,不要他徒生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
也大概是时间维持得久了,所以陛下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记得每早送花。
想到这里,他体内沸腾的热血彻底冷却了下来。
他心想,自己究竟是在感动什么?
……为陛下对危其靳的感情吗?
另一边,罗焯前脚刚去,奚荣昇后脚就后悔了。
一个人在寝宫里踱步,抓耳挠腮。
送花这种事就像是个窗户纸。
罗焯去告诉姬歧,花是他送的。就像是捅破了窗户纸。
啊啊啊!究竟罗焯为什么要捅破那窗户纸啊?
姬歧那么聪明,未必会不知道花是他送的吧?
现在去把罗焯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奚荣昇急匆匆地打算冲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回来的罗焯。
奚荣昇:“……”
罗焯深知他秉性,开口就是:“殿下已经知道了。”
奚荣昇开始思考从窗户逃出去的可能性。
罗焯知道奚荣昇不知道他之前也每天给姬歧送花,他也知道他说了的话,奚荣昇只怕会当场原地升天。
所以他贴心地没有提,而是道:“陛下放心,您现在是‘傻子’,可以规避一切尴尬。”
奚荣昇豁然开朗。有道理!
他装傻子可真是太好了!
姬歧进了内殿,便见冲出去送了个花的奚荣昇还仅着里衣,躺在床上。
他走了过去,弯身道:“陛下,臣为您更衣。”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紧张得一比的奚荣昇瞅着他与昨天没什么两样的神态,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现在是傻子,做出怎样出格的事,都不会被人当面对质。
他被姬歧扶起了身,看姬歧走到衣柜前,轻车熟路地挑出了衣袍。
奚荣昇想到了昨天看到的姬歧公务的繁忙。
然而姬歧仍是亲自照料他,不假他人之手。
看来他这皇后真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心中甜滋滋地想道。
第12章
朝会,高台之上的帝位空悬,姬歧端坐在象征皇后的高位上,俯瞰着下面的百官。
官员们分为了左右两边,分庭抗礼,每边的最前面都只站着一人。
现在议论的是他昨夜临时出宫去军部处理的意外。
蚩族与灵族由于信仰不同,所以修炼的真气也不同。
蚩族修炼的“气”被灵族称为魔气。
皇城布有结界,以确保蚩族人不能够踏足分毫。
军部也是负责维护这结界的。
昨日,结界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漏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目前是抢补完成了,但还不能保证这漏洞是否为蚩族人所为,以及皇城内目前是否混入了蚩族人。
军部尚书汇报的过程中,作为长老院统管的二长老安承珂却是持着一副与己无关,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她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样貌出色,但寡淡的神情硬是盖住了她的七分颜色,显得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另一边的元乾院正卿支懿留着长须,气质优雅,倒有几分道风仙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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