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致隐在这飞沙乱石的戈壁原野上,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若不是时候不对,林悦倒真想真心实意地赞上一句。
喻旻是个没有意趣的俗人,欣赏不来美,驱着乌狸一脚踏进溪水里,顿时搅得河水一片污浊。
大军很快赶上来,山涧瞬间便被马蹄和人声充斥着。
他们追着马群的踪迹顺着溪流往下。
不知何时雨已经没有落了,只剩灰色的云层还停在当空。
喻旻在一处山石林立的谷中拦上撤逃的木扎央部,双方隔着一条河对峙。
木扎央骑在马上,庞大的身躯骑在马上透着股滑稽。他的臂膀被喻旻刺伤,看到喻旻时条件反射地臂膀一痛,接着他用字正腔圆的大衍官话说:“中原人有句话叫以牙还牙,木扎央今天受的屈辱,来日必要全部讨回。”
喻旻目似积雪,漫不经心地摸着剑柄摩挲,凉凉道:“别来日了,就今天吧。”
林悦匆匆赶至,打眼一扫敌军前阵,木扎央身侧的应该就是率领援军的将领,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无名小卒怎会如此轻易就敌过李宴阳的埋伏。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大衍斥候鸣哨,急促有力的两声。喻旻瞬间捕捉到这声哨向他传达的信息。
间隙中朝林悦低声说:“宴阳没事。”
柔然人缓慢又谨慎地朝后退,喻旻驱马往前走了几步,颇为愉悦地说:“木扎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喻某耗时费力追到这来,不是专程听你放几句狠话的。”
木扎央警惕地将刀横在身前,队伍仍缓慢地向后移。
喻旻一言不发地盯了他片刻,拇指轻轻顶开剑鞘,拔剑的动作堪称优雅。
“弓箭手!”木扎央大吼。
几乎同时,一道盾墙立在喻旻身前。
林悦手里的神臂弓已经齐齐整整攒着三支箭,弦拉到极致。
“中原人狡诈虚伪!”双方箭弩拔张,木扎央目光森然地盯着神臂弓上泛着血气的寒芒,一时又惊又怒,“何不与我战场上堂堂正正决出胜负!”
喻旻莫名其妙地四下一扫,耸肩问道:“你以为现在是什么?两军演武场?”
木扎央怒道:“不宣而战,偷袭我营,中原人做的事!”
喻旻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颇为好脾气地劝道:“叫你们少学些我们大衍的忠孝礼义,都是精神糟粕知道么。”
林悦:“……”
木扎央还在继续龇牙怪叫,骂了一连串的东原俚语,偶尔夹着两句清晰的大衍词句。大意都是在指责喻旻不顾两军交战礼仪,偷袭之举实属小人所为,不把柔然放在眼里也给大衍国威抹黑。最后伸手向喻旻讨要战书。
喻旻掏了掏耳朵,不带情绪道:“对不住出门走得急,没带纸笔。”
这话让木扎央彻底跳了脚。在他的认知里,大衍人都是熟知礼仪饱读诗书,一举一动都有礼有节。即便是偷袭战也会顾全义理送上一份战书,这便表明是将对方视为等同地位的敌手。
只有剿匪杀寇才会这般高高在上说打就打。
木扎央额上乌筋猛地蹦了几下,带着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愤怒吼道:“放箭!”
喻旻不带温度的双眸逐渐凝聚,长剑尚未清理的血迹已经干涸。两军的首领隔着箭雨对视,一个满目含怒,一个面无表情。
木扎央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撤退,箭雨渐停,柔然军弓箭手严丝合缝地在河边围成一道人墙。箭攒在弦上,倘若赤羽军胆敢向前一步,瞬间就会被串成人肉串。紧密排列的重弩更是威慑力十足。
喻旻此刻倒不急了,朝木扎央一字一句道:“我能擒你一次,也能擒你两次、三次、无数次。”他轻飘飘的话顺着山风直吹到对岸,像是贴在耳边的催命符,“你尽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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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为帅
柔然骑兵朝山口撤去,木扎央壮硕的身影也消失在转口。
林悦松开双臂,神臂弓一箭未发。
喻旻微微讶然,侧头问:“你有多大把握射杀木扎央?”
林悦眼前晃过他健壮如牛的身形和一身坚硬如石的肌肉,泄气地说:“两三层吧。”
“嗯。”喻旻看着他怏怏地收起神臂弓,愉悦地点头,夸奖道:“有进步,知道审时度势了。”
“诶!”林悦不高兴了,“我在你眼里一贯这么有勇无谋么!”
“那倒不是。”喻旻解下披风,团了团就往血糊糊的长剑上蹭,边笑着回答说“你是很出色的先锋官。”
林悦白了他一眼,嘀咕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先锋官不需要谋略。”
喻旻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抬头正色道:“说这话的人应该回去重读兵法二十四篇。”
因为血迹已经干涸的缘故,喻旻擦了半天也只擦了个大概。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向来没什么耐心,每次出战之后的盔甲和兵器都是卫思宁替他打整清理。
想到卫思宁,喻旻眉目间忽地布上一层呼之欲出的杀伐之气。他掌心蓄力,长剑立刻铮铮低鸣。
过了这会功夫,柔然军已经安全撤走,断后的弓箭手们仍然尽职尽责地做着人墙。大衍军分毫未动,并没有要追击的意思。
又过了小半刻,只见敌方统帅把长剑擦了又擦,丝毫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柔然军弓箭手们整齐划一地缓慢地往后退。
柔然军刚迈出一步,喻旻循着动静抬眸,招呼客人似的说:“这就走啊?”他盯着被自己擦得更脏污的剑,半是可惜半是歉然地说:“这怎么好?”
神色诚恳地好似要留人吃顿饭。
他话音刚落,大衍军号立即响彻山涧,一片刀兵亮刃。
柔然军不料对方会突然发难,愣怔的时候只见大衍那位持弓的先锋官已经高高举剑,“杀——!”
黑压压的大衍骑兵瞬间压了过去。
————
“他们没往宴阳那边去!”林悦驱着马,艰难地同喻旻并驾。乌狸素来有点“马来疯”,越是发觉有别的马追着他,他跑得越疯越快。
林悦的“红枣”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虽说同乌狸一样,也是不可多得的千里良驹,但耐心和体力终比不上雄性同伴。
他说完这句话红枣瞬间就落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喻旻头也不回地说:“那就说通了,柔然援军没从宴阳跟前过。扎木央力求稳妥,必然原路返回。”他一夹马肚,呼呼的风声将他话音打碎,林悦却还是听得清其中的狠厉:“追上去再说!”
林悦看着喻旻的背影,行进中沿路的低矮的树枝扫在脸上和身上,抽得他生疼。他的功夫身法轻灵,穿上重甲反而不利,所以一贯是轻甲披身。没料到刀剑尚未即身,先被一堆破枝条子刮掉一层皮肉。
前方斥候紧跟着扎木央一行,逃窜路线基本也摸清了,他们本用不着再这样急追。
可喻旻对活捉扎木央仿佛有什么执念似的,片刻都不停。一度让林悦怀疑两个人有什么陈年积怨,晃神间对迎面的一簇枝条躲闪不及,半个脸颊被扫得绯红,疼得他嘶嘶地直抽凉气。
林悦忍不住再次开口,凉风往嘴里灌,他大声对着喻旻后背喊道:“天快黑了!他们不可能跑得掉,咱们可以慢——”
慢慢追三个字还来不及吐匀,乌狸已经蹿离他三丈远。
“你大爷啊——!”
林先锋官忍无可忍地再次爆走了。
——
头顶阴沉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夕阳姗姗来迟,隐在白云后面,吝啬地泄出一点微光。天边飘着的云沾了光,渐渐染上一层好看的浅橘红。
两个时辰后,披坚执锐的骁骑营精锐们从植被密集的树林里追出来,显然已经跑出了小佛山地界。
横在面前是半人高、一眼望不到边的灌木丛。
戈壁植物多带刺,尤其低矮灌木,从枝到叶都长着细细密密的尖刺。这地方除了皮肉厚的猛兽,几乎人迹罕至。
林悦急忙勒停红枣,被连续鞭笞了两个时辰的身子不由得一紧,感觉比方才更疼了。
“怎么回事?”林悦喃喃说:“他们钻进灌木丛里遁了?”斥候给的路线确实是这个方向,可是前面怎么看都不像能走人的地方。入口处也没有大面积的植被塌陷,扎木央一行少说也有五千人,不可能做到雁过无痕。
林悦握着神臂弓,脑子有些懵。
此刻有三条路,要么围着灌木丛向东,要么向西,要么舍得一身剐,钻进灌木丛里去。
扎木央颇有心计,眼前的灌木丛显然伪装过,一切痕迹都留得似是而非,让人不知道怎么追。
喻旻一言不发,紧绷的下颌线表示他此刻并不愉快。
偶尔有几只小沙雀尖鸣着从密不透风的灌木丛里飞出来,在低空盘旋一会又一头扎进去。
喻旻提着嘴角冷笑,“除非他们也长翅膀。”
喻旻盯着灌木丛的某处,下令道:“沿线东西十里地,挨着放火。”夕阳打在他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时刻准备展翅的蝴蝶,脆弱又唯美,可惜说出的话却狠厉又冷血:“臭阴沟的耗子熏一熏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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