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他同世叔走在一起。”林悦又道。
喻旻搁下茶杯,诧异道:“同我爹?”勇毅候不待见禹王殿下,是满京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这俩人竟还能走一道去。
他好像有点明白方才为何挨了刀眼。
正想着,就听大殿前唱礼的太监呼“陛下驾到——!”
群臣离席,跪迎圣上。皇帝陛下卫思燚身着明黄龙袍,头顶一只精致华贵的帝冕,缓步踏进。
今上卫思燚是大衍朝少有的少年天子,十七岁登基,如今也不过十九岁。
年纪虽轻但性格沉稳,举手投足都彰显天子威仪。
今上身后跟着一位身量与他相仿的年轻男子,两人相貌上有四五分相似,这人便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禹王卫思宁了。
卫思宁一身暗红长袍,衣摆上是白金丝线绣成的猛蛟,贵气得很。他本就长得好,一双柳叶眼让人过目不忘。这本该是双含情的眼,生在他脸上却看不出多情的样子。只因他看什么都是淡淡地,客气而疏离。
皇帝陛下在众人的山呼万岁中落上御座。卫思燚略扫了一眼群臣,挥手道:“平身。”
待大臣们重新落席,卫思燚欣然道:“朕今日宴请诸卿和各位来使,一来,为答谢各邦安我四方国土,二来,朕自登基鲜少有君臣欢聚的机会,今日这宴也算是朕答谢各位肱骨为我大衍尽心尽力……”
喻旻坐得远,堂而皇之地在下面走神。
卫思宁坐定,正对着左侧的勇毅候。双方一抬头便不可避免地发生视线碰撞。
卫思宁挽起嘴角朝他笑,带着讨好的意味。勇毅候鼻腔一哼,移开眼并不想看他。他习以为常,也不多做计较。
卫思宁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直到寻到想看的人才停下,原本平和无波的眸子开始漾开一圈笑意,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习武之人感官比常人更敏感,喻旻虽一直低着头,却时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跟着他。
他稍一抬眼,便见卫思宁眉目柔和盯着他,离得远也能看到他逐渐挽起的嘴角,连同现形的一对儿梨涡。
身旁林悦发觉卫思宁在看这边,伏在桌上悄悄朝他做手势打招呼,卫思宁朝好友小幅度举了举酒杯。
勇毅候偶然瞥见卫思宁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齐上,一不小心把手里正剥着的蒸螃蟹捏得粉碎。
大约是今早出门没看黄历。
一大早出门就遇到卫思宁,他很少给卫思宁好脸色,原以为他心中有把称,两人遇到相互问过便各走各的。
没想到还是太过高估这位殿下的面皮。
卫思宁先是笑吟吟上来叫他老师。
伸手不打笑脸人,喻安客套道:“禹王殿下此番修坝归来着实辛苦了”
卫思宁挺会顺杆爬,继续笑吟吟道:“为国为民嘛,应该的。”
两人行至一道岔路,卫思宁便道:“老师慢走,本王需去趟祁王府,王妃近日将临盆,我去探……”话出口方觉不妥,但为时已晚。
一听祁王府喻安登时勃然变色,甩袖大步走开。
喻安步子迈得虎虎生风,憋着一口怒气。
都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事实确是如此。
先帝的儿子有文韬武略品貌俱佳的,如当今圣上。有满腹经纶与人为善的,如赵王祁王。也有品行不佳离经叛道的,比如方才那位。
喻安已退居多年,对朝堂焦心之人恼人之事本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但与这位却孽缘颇深,时时刻刻膈应他。
第3章 躲婚
方才他提到的祁王妃,本该是他勇毅候府的儿媳妇。
如果没有卫思宁的搅合,他现在兴许连孙子都抱上了。天伦之乐生生被人搅黄,喻安心里极其不舒坦,对卫思宁更是越看越不顺眼。
当然,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喻安对卫思宁成见,来源更为复杂。想当年他也是有着一腔拳拳舐犊之情,将卫思宁抱在膝头读过书,教过字。
卫思宁是个断袖,且断得坦坦荡荡,断得人尽皆知。想到这里喻安就脑仁疼。喻旻七八岁的时候入宫做太子伴读,整日和几个皇子厮混玩耍。当他第一次听到卫思宁对小喻旻说你长得真好看时心里完全没有警惕,甚至还有点美滋滋:我儿子长得当然好看,随他娘。
后来又听到那混小子跟他儿子说:“你将来给我做王妃吧,我把你宠到天上去,像我父皇宠我母后那样的。”
当然喻安还是没在意,十一二岁的小崽子知道啥,连男人不能做王妃都不知道。
他还乐呵呵地去教小思宁,小殿下呀,做王妃的要是个漂漂亮亮的女人才行。
小思宁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仰着好看的脸焦急道:“为什么漂漂亮亮的男人不行?!”
喻安被逗得发笑,摆手道:“就是不行。”
大约卫思宁受了打击,从此没有再提要喻旻做他王妃这样的话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跟自家儿子献殷勤,喻安只觉得是玩伴间感情好的缘故。直到后来事情才有些偏离。
新皇登基那年,喻安想着大吉之年家里应当办个喜事,喻旻的婚事就这样被提上议程。在京中的官宦贵家之女中挑挑选选了小半月,相中了平西王家的幺女。两边双亲商量好了聘礼婚期,就等着吉日完婚了,最后却出了岔子。
皇帝陛下突降一道圣旨,给平西王府的小幺女封了个郡主,赐婚圣上胞弟祁王殿下。
可怜平西王捧着圣旨进退不得,诚惶诚恐,壮着胆子说,“小女……小女上月已经定了门亲,这,这圣恩浩荡…臣实在是…”
皇帝陛下吃惊道:还有这回事情?朕怎的不知,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圣旨朕都下了,万没有收回的道理。爱卿你说说,这朕登基以来头回写了道赐婚的旨,竟还、竟还给爱卿添了这些许麻烦,朕真是……唉,不如这样,爱卿且告诉朕与令嫒定亲的是哪家公子,朕自当好好补偿于他。想来看在朕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爱卿。”
平西王原本是想说出原委,求陛下能收回圣旨。虽说可能免不了惹陛下不快,但皇帝陛下是个讲道理的,万不会让他失信于人。接着便给皇帝陛下一顿看不懂的操作给迷乱了心智。陛下又是责备自己考虑不周又是宽慰让他放心,平西王哪还有半分其他想法,忙把和勇毅候府的联姻之事给说了。
一听是勇毅候府,卫思燚立马差人请了喻安来。又是一顿自责。
喻安虽说心里不大痛快,但皇帝陛下屈尊赔了笑脸,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师啊,喻旻同朕一起长大,朕同他素来亲厚,他的婚事朕一直念在心里呢,等朕物色到了合适的,亲自给他赐婚。”
圣上赐婚是莫大的殊荣,寻常人臣都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可喻安觉得有些不大对头。陛下这话就是对他说你儿媳妇朕帮你找,你不许自己找,你儿子不准随便成亲,要朕赐婚才能成亲。喻安心里颇有些狐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错怪陛下好意,一时有些想不透。既然陛下金口玉言,他也只能谢主圣恩回家洗洗睡了。
喻安正欲告退,眼角余光突然瞟到右侧那半镂空檀香屏风底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动了。定睛一看是双靴,白底银纹,上好的蜀锦,一匹千金。蜀锦是皇室特贡,寻常官僚非御赐不可得,鲜少有人拿来做鞋的。
里头是哪位王爷?藏着做什么?赵王还是祁王?难不成是禹王……禹王!电光火石之间,喻安突然福至心灵,七窍一下子通透无比。
为何会有替祁王赐婚的圣旨,为何在这么巧的时候,为何又有为喻旻赐婚的许诺,桩桩件件,无比清楚。
喻安气地太阳穴突突地疼,回到府里就大发雷霆。喻夫人以为他是在为圣上赐婚一事恼,出言宽慰了几句,道圣旨已下无可奈何,好的姑娘再寻便是。可喻安哪里是为这事,心里有火不能明发,憋得实在难受。在厅里踱了几圈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踏步朝外去了。
喻旻正在院里练剑,见父亲一脸煞气地朝自己走来。
喻安在气头上,劈手夺了儿子手里的剑,扬手就是一巴掌挥上去。喻安虽一直为文官,但早年也是混过行伍的,手劲非常人可比,挨了一巴掌的喻旻险些没站住。
喻安怒盯着儿子,气急道:“你最好明明白白说清楚,你没有参与此事!”
喻旻抬手拭了嘴角的血,神色平静,血腥味堵得喉头发颤:“我说没参与您信吗?”
“你!你……”喻安觉着自己差不离要气得升天了。
他早该想到,如果不是自个儿宝贝儿子自己说的,旁人怎会知道这门亲事。婚期才刚刚定下来,他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没来得及告知宫里就知道消息了。平西王府不可能自己宣扬,想来想去只能是自己家露的信儿。
喻安暴躁地把手里的剑狠狠地掷到地上,他怕按捺不住把这小畜生砍了。
“好,好,你不想娶就不娶,好姑娘有的是。”他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絮叨:“这事不着急,不用着急……”
喻旻低头站着看不清表情。喻安刚念叨完,便猛地扶上喻旻肩膀:“儿子,你得告诉爹,你就是不喜欢那姑娘才不同意这门亲,不是因为什么…旁的什么人。”喻安殷切地看着儿子,想得到一个能接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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