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朝南的屋内很亮堂,阳光照在白墙上反射出来的光异常刺眼,太子眯了眯眼。
宋春景靠在半人多高的大圆木桶里,桶内热气蒸腾如山间云雾,映的人眉眼不清。
二人对视一眼,宋春景面皮紧紧绷着,唇抿成一条直线。
许是雾水沾湿眼睫,这半两湿漉漉衬的他温柔无害起来,太子罕见没有怯。
“我给你拿了点东西来。”太子随口扯了一句。
宋春景看着他,似乎真的在等他拿出什么东西来。
太子无法,只好伸出一只手,停在他面前。
宋春景紧紧盯着,眉梢眼角轻轻吊着。
露在水面外头的肩膀透出淡淡红色,零星水珠更加放肆,攀在上头不肯滑下。
久久不动,宋春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
黑发黑眸暖橘色的唇。
太子唇角一动,笑出一点弧度,整齐白牙露出来一点。
张开手,手中空空,只有半寸阳光照在上头。
他无比坦诚笑着道:“一把春光。”
第44章
京城,皇宫。
春雨过后,天终于真正暖和起来,冻掉的树芽重新抽出枝条,四处一片珑璁新绿。
皇后站在窗前,扶着戳在窗边摆着花盆的高脚桌,冰凉华丽的护甲紧紧扣在桌角上,“那沈欢,出城了?”
成芸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皇后的背影,回道:“出了。”
“本宫虽未亲眼见到,想必也是一番动人肺腑的景象。”皇后仍旧站在原地,望着窗外枝头清新。
厚衣脱下,穿着春衫却不显单薄,应当是密麻繁杂的刺绣布满衣裳,所以看起来仍旧是厚实稳重模样。
成芸直直站在不远处,沉默不敢言语。
片刻后,皇后嘴角放松下来,微微下垂着,“当年,本宫留下那大肚子宫女一条命,是第一错,后来留下那小孽种,是第二错,当日,容他进太医院随宋春景来本宫眼前转,是第三错,今日,那孽种要去西北历练……”
皇后停顿片刻,终于转过身,问道:
“西北天高云阔,一旦放出去,恐怕就不好捉回笼中来,你说,这是本宫的第四错吗?”
“娘娘,”成芸眼中闪烁几次,使劲咬了咬牙,冲口而出道:“当年那宫女不过是鄙陋侍女,在浣衣局受人欺凌忍不下去了,跪在您回宫路过的石子路边,大着胆子拽住您的衣角,还故意卷起袖子,露出新痕旧伤,您看她楚楚可怜样,收入寒翠宫,还准她贴身伺候……”
皇后一摆手,打断她话。
成芸停了一下,仍旧咽不下去,骂道:“她却不知好歹,进来几个月就狐媚模样尽露,借着您娘家来人需要作陪,时常不在,趁机勾引皇上……”
“住口!”皇后喝道。
成芸撇开脸,恼怒不已。
“她出身再不好,也封了贵人。”皇后责怪道:“你也是旁人都称一声姑姑的人了,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谨慎的话来?叫人听见,以为本宫容不下旁人。”
“奴婢,奴婢……”成芸跪在地上,将含着的热泪晾干了,“……奴婢替娘娘心寒。”
皇后叹了口气,成芸擦了擦眼底,将湿润抹去。
“起来吧。”皇后说。
成芸起身,垂头丧气站在一旁。
皇后移开视线,直挺挺站在窗边。
一动不动间,像极了一副后宫美人图。
良久,她道:“太子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刚走没几天,将军也动、荔王也动,皇上悄悄召见将军,暗地里同沈欢父子相认……我倒不得不怀疑,叫太子南下这事,是皇上有意为之了。”
“娘娘,沈欢这事,奴婢到觉得可再等等。”成芸边想边道。
皇后沉默不语。
“那淑嫔霸道专横,宋太医劝您等,可不是就等到她死了?”成芸压低声音,轻轻说:“西北天高云阔不假,刀剑无眼也是真,戍边侍卫死亡人数高达五六成,那沈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靠什么活下来呢?”
皇后仍旧沉默。
成芸想了想,“听说阚摩岚蠢蠢欲动,几次试探在边境徘徊,不日就要有一场大仗,咱们可等等看看,再说不迟。”
皇后松开扶手,冷笑一声。
成芸上前扶住他,“太子殿下迟迟不归,荔王父子蠢蠢欲动,上奏殿下在南方奢靡的言官越来越多,有荔王父子教唆也未可知。”
皇后走了几步,坐在榻上。
时辰刚刚好,门外有人通传,“太医院请平安脉的刘太医来了。”
成芸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唇角微微扯平,已经恢复成平日样子。
成芸倒退数步,出门去领人。
刘子贤同许灼一起进来。
二人行了礼,许灼站到一旁等候。
刘子贤跪在地上,将脉枕搁在小桌上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后将手放上去。
刘子贤照往探脉,片刻后,道:“娘娘康健。”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
刘子贤起身告退,皇后缓缓叫他:“刘太医。”
他站住脚步,将直起来的腰重新弯下些许,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态。
“本宫身体乏累,你却说本宫康健,那这心中乏累,有没有药方可治?”
“许是劳累,多休息少劳神即可。”刘子贤躬身回:“若是乏累的厉害,下官为您开两副调理的药方。”
成芸问:“只能调理,不能即刻缓解吗?”
刘子贤犹豫一下,成芸忙道:“太医请直说。”
“越是见效快的药,剂量必然大,越是伤身,”刘子贤劝道:“得不偿失,娘娘实在不必得此失彼,长久调养才于身体有益。”
皇后看了一眼他,微笑着点头,“如此,本宫先休息几日看看吧。”
刘子贤整张脸挂着和气笑容,恭敬告退。
门边的许灼,眼圈儿转转,跟在他身后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许灼问道:“皇后娘娘要的也不是什么珍贵药方,怎么不给她呢?”
刘子贤瞪他一眼,“皇后久居深宫,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要见效那么快的药做什么?必然有别的用处。”
“管她什么用处,给她就是。”许灼道。
刘子贤皱着眉看他,许灼无所谓的任凭他看。
二人大眼对小眼片刻,刘子贤十分嫌弃的一甩袖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哎哎,”许灼叫了他两声,“刘太医?”
却被全然无视。
刘子贤衣袍灌着风,摔着袖子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身正影直,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许灼站在宫路口,狠狠盯了一会儿宫人往来的街道,心中颠来倒去的想。
片刻后,风又将他发出来的汗吹干,他理了理微皱的袖袍,掸平了胸前衣襟,转身又进了寒翠宫。
许灼去而复返,一进去就跪在地上,皇后疑惑的看着他。
许灼恭敬道:“下官愿意为娘娘效劳。”
皇后“哦?”了一声。
许灼笃定道:“叫人一夜之间精神转好的药材有许多,若是要见效快,就少不得副作用多的,而往往副作用越大,越能要人命……下官,愿解娘娘烦心事,为您效劳。”
皇后看着他微笑。
成芸上前将人扶起,皇后道:“坐。”
许灼顺势坐下,侧对皇后,微微低着头,“下官初入太医院就碰上了淑嫔的事,太医院是个杂草坑,欺负我是新人,身后没有可倚靠的贵人,处处给脸色为难,若是能为娘娘做事,下官一万个心甘情愿,也能全了自己的脸面。”
这番话既实在又诚恳。
还有一点不得志的郁闷,简直是趋炎附势的典型。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皇后道。
“希望娘娘能给下官个机会,下官一定惟命是从,不敢丝毫违逆,全心意为寒翠宫效劳!”许灼站起身,又跪在了地上。
他头叩的低,因此看不到皇后对着成芸眯了眯眼。
成芸会意,上前扶人,“许太医快请起。”
许灼趴在地上,抬起头期待的看了一眼后宫之主。
皇后用手撑住头,轻轻起按压着。
许灼余光紧紧觑着她脸色:“下官的母亲也患有头疾,稍微劳累一点就会复发,一刻也劳心不得。”
“下官研制出一味药,专治头痛的,母亲试用过,病情大为好转,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试。”许灼小心翼翼道。
“你倒心细,也难得孝顺。”皇后撑着头,颇为赞赏的看着他。
“成芸,”她从容不迫,缓缓道:“找人随许太医去太医院,取些药回来。”
许灼挣脱开成芸的手,激动的连磕两头,“谢娘娘提拔之恩!谢娘娘!”
皇后唇角眼边带着笑意,妆容得体,和善看着他。
许灼终于起身,带着大侍女回太医院。
机会到底被他找到,方一步踏进了后宫权利的漩涡之中。
他心情极好,面色掩不住的喜悦。
他走之后,皇后对着成芸笑道:“脸面是骗人的毒i药,越是长得好看,还能活得如鱼得水,越是心狠手辣。”
成芸想到了宋春景。
果不其然,皇后接下来便说:“宋春景如此,这个许灼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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