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蓝虽然不识此人乃何人,还是跟着前面的文官一同鞠躬行礼,低下头时却见一双白玉蟒凤皂底靴驻足。
一个声音在头上响起道:“沈会元,现在已经是沈太傅,又见面了。”
沈玉蓝叫不出对方称谓不敢起身只是将头埋的更低了,一旁同行的文官好心低声道:“沈太傅,这位是五王爷。”
沈玉蓝这才直起身子,见眼前男子唇角微扬,凤眸狭长漆黑深邃有神,原来是那日在酒楼上执扇的浊世偏偏佳公子。
当日觉得此人气质高贵潇洒,原来他便是五王爷姚乘风,于是拱手道:“下官见过五王爷。”
姚乘风笑道:“沈太傅锦绣文章本王也拜读过,理得而辞顺,文章剪裁妙哉观点清新。”
“五王爷过逾了。”
姚乘凤笑意更深道:“太傅谦逊,本王已仰慕沈太傅许久,过几日便是花萼节,不知太傅可否有空来府上一聚。”
沈玉蓝不知这五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缘怎么突然邀请自己去府上一聚。2只能行礼道:“王爷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花萼节那日下官还有事务要办。”
姚乘凤却把折扇轻敲至沈玉蓝手背上,话语里摸不透阴晴道:“太傅讲课辛苦,既然是节日便应该放松休息才是,沈太傅若是不肯来,便是不肯赏脸了?”
沈玉蓝见他一再邀请,总不能初识拂了亲王的面子,道:“下官,不敢。”
姚乘凤移开纸扇,略带调笑语气道:“本王很是期待与太傅一聚时,太傅去上早课吧,本王先告辞了。”说完便错步离开了。
待那五王爷走后,身旁的那位热心肠的文官轻声道:“这五王爷风流成性生冷不忌,沈太傅小心啊。”
沈玉蓝见这文官神色认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姚乘凤倒是不至于对自己起这个心思。
又见文官额头冒汗害怕的捂紧自己的身体,似乎生怕那姚乘凤瞧上了自己一般,忍笑吞声道:“多谢提醒。”
他下课后刚回府下人便将一封邀请信递给了他,沈玉蓝拆开一看果然是那五王爷邀请信件。
他回了书房,把从藏书阁带来的几本兵法书籍拿给了秦疏,秦疏道谢:“辛苦太傅了。”
“藏书阁书允许朝中大臣借阅,不算得什么辛苦事,倒是难为秦公子你日日闷在书房了。”
秦疏道:“下官能得安生之所全托太傅的所助,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沈玉蓝脱下冠衣换上常服:“秦公子与那五王爷姚乘凤可否相识?那日在酒楼之上我见你与那姚乘凤并肩站在一起。”
秦疏思索片刻道:“我与那五王爷是旧时,从前与他还有翰林院大学士谢争鸣同在国子监读书,沈兄问他作甚?”
沈玉蓝道:“只是今日遇上了罢。”又奇怪道:“咦,五王爷不应该是和同皇子们在尚文院读书吗?”
秦疏略有惊讶道:“太傅久居深山,竟然连此事也不知吗?”
沈玉蓝一脸诚恳道:“不知。”
秦疏沉默片刻,犹豫着道:“我毕竟是五王爷的旧友,此等辛秘由我道出口,实在不妥。”
沈玉蓝本来对那姚乘凤的旧事不感兴趣,却听秦疏这个说辞来了兴趣:“是何辛秘?不瞒秦公子那姚乘凤在花萼节邀请了我入他府中一聚,秦公子还是告知我的好,免得我在宴会上翻了他的忌讳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第9章 心墨
沈玉蓝把邀请信拿出给秦疏阅览,秦疏整篇看完不禁把信函攥在手里,而后望着沈玉蓝不语。
沈玉蓝觉得奇怪摸上自己的脸疑问道:“秦公子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是提笔写书时,脸上沾上墨汁了?”
秦疏缓缓移开目光道:“太傅拒绝了吧。”
沈玉蓝瞧他紧蹙着眉目,眼神却是闪躲,是从未见过的情态,一下生了逗弄之心道:“秦公子给我个拒邀的理由。”
“姚乘凤他游连花丛喜好美色,太傅,太傅,唉。”秦疏说道最后竟然是化作一声叹息,沈玉蓝憋着一口气大笑起来,后怕下人们察觉出了动静赶紧收敛道:“秦公子不会想说他看上我了吧。”
秦疏心想暗指一个男人长得漂亮,那人定会觉得无比羞辱,秦疏不想让沈玉蓝觉得难堪,认为自己把他作女人看轻了,这才说不出口。
可没想到这沈太傅倒是丝毫不觉反而笑起来了。
沈玉蓝实在觉得有趣,秦疏方才的眼神,跟官道上那位热心肠的文官眼神一模一样,担忧他人还忧虑自己惨遭五王爷荼毒。
笑过后道:“秦兄无须多想,我乃朝廷命官,他要如果有意还得掂量下此中身份。”
秦疏犹豫片刻道:“怕是一场鸿门宴。”
“哈哈,难不成五王爷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沈玉蓝爽朗一笑,秦疏见他完全没有提防的心思只得沉默。
“粮道街的夷字号里红枣糕真不错,软糯可口,表皮还撒上了干果花生,我特意给秦公子带来的,尝尝......”
门外路过书房的一名下人,听见从中传来的爽朗笑声,而后窃窃低语。
一开始他尚且摸不透这位新老爷的习惯,还以为读书人都有吟诵朗读的习惯。
可慢慢觉得这书房里的动静越发响亮,加上每日老爷用膳都是双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书房里藏了人。
下人自觉不是傻子,可藏的是何人他却猜不出来,这新老爷明面上是瞧着衣冠楚楚,难不成是金屋藏娇,往书房里藏了个美人,日日陪着他寻欢作乐?
他越想越把那吟读诗书的书房想成了个销魂香窝,那沈玉蓝便日日把娇人揽在怀中厮磨,仅仅是在脑海里描绘一番,便是心痒难耐鼻头差点流出两道热血。
而一旁正在打扫的年长些的下人,见他一副痴呆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吓的他一个激灵道:“福伯,你鬼不灵的出现,真要吓死我了。”
福伯没有理会他的这些俏皮话,只是问道:“干嘛总是盯着老爷的书房出神。”
下人见四周无人,低声道:“福伯你说老爷书房里会不会藏了位美人儿啊。”
“胡说八道。”此话一出惹得福伯吹胡子瞪眼儿。
下人连连叫道:“我可没有瞎说,你听那书房里还有动静呢,肯定藏了个人。”
福伯拿着扫帚扫打着下人的屁股墩儿,将人赶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看书房,回想到当日夜深老爷让自己出门买药,是与那谋逆贼子相斗受了伤,后又让他不要声张出去。
福伯想起那夜房门口,一路从门外滴到书房内的血迹,那张木榻上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神色一震快步走出了府。
花萼节前天,沈玉蓝心想既然是受邀也当准备些礼物,只是想了想府中仓库里也没有可以入的了五王爷眼的东西。
左思右想后,于是便在作了一副牡丹画。
秦疏见他全神贯注,青丝半揽垂下桌案,露出纤细白腻的脖颈,连他笔下牡丹都不及此番姿态的妖娆艳丽。
沈玉蓝收笔,举起画纸对着秦疏道:“如何?”
秦疏眼神微乱,脸上却是沉着道:“栩栩如生。”
沈玉蓝却丢笔道:“敷衍。”而后狡黠的眨眨眼道:“秦公子不如也来同画一张我们比试比试?”
秦疏连忙推拒,他当初在国子监学的那点皮毛,在沈太傅面前还不露了拙。
沈玉蓝心情甚好,并没有难为他的意思,将画纸平铺在桌案上道:“等画干了,明日便送给五王爷去。”
秦疏不禁回忆当初在国子监,姚乘凤就有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思了,还偷偷拉着自己潜入青楼中,偷看女子洗澡,连忽带榜把爱清高作傲的谢争鸣都拉着去了。
姚乘凤一向是有把人带歪的能力,暗自忧愁的看了沈玉蓝一眼。
到了花萼节这天,大小街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人们倾城而出,人声沸腾。
沈玉蓝坐着官轿掀轿窗,看见百姓们其乐融融,嘴角也不由得勾起。
来到王府,下了轿却发现王府与其他处一比,真叫鸦默雀静,还以为姚乘凤会邀请一众官员同聚,却发现庭院里只有他这一顶青官轿。
跟着下人引领走过王府楼阁雅园,园中花树焕然,亭台华美小巧,雕花栏柱,可却寂寂寞寞,院子青石板上落下的枯叶比他自己的院子还要多,王爷的府邸也太冷清了。
来至正厅见那姚乘凤正坐主位,身着墨绿底妆花大袖四爪蟒袍,神情悠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玉蓝,依旧是初见时的那样俊美如玉。
而坐在右下座的男人着对襟素色月牙服,乃是翰林大学士谢争鸣。
沈玉蓝俯身行礼道:“见过五王爷。”而后又与那谢争鸣行拱手同礼:“谢大学士。”
谢争鸣拱手道:“沈太傅。”
姚乘凤摆手道:“沈太傅请入座。”
沈玉蓝掀袍坐至左下后,姚乘凤道:“太傅今日肯大驾光临脸前来蔽舍,真是令寒府蓬荜生辉。”
话说的像沈玉蓝自愿前来拜府一般,他心想那日在官道上是谁敲着自己的手背半威胁半来着,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客气了。”
姚乘凤举杯道:“太傅有所不知,在下书房中还屯有太傅著作《兵法十辨》《五行杂论》等,那日若是再官道上能与太傅相遇心境激动,若是说了什么冒进的话,还请太傅见谅。这样,我先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