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不愧是获得先皇荣宠十几年,那位冠绝后宫的贵妃。
可惜拥有这样外表的女子是个疯子,还是个狠心的疯子。
樊渊看着她歇斯底里地怒骂着,美艳绝伦的五官变得扭曲而令人感到作呕。她骂的是程斐瑄的生母,那位可怜的云嫔,说她不知羞耻,说她害了自己的孩子……
丑陋的话语从美人嘴里说出来,樊渊真的觉得不忍直视。
他避开不去看罗贵妃,而去看那个被几个太监婢女拉住正在努力挣扎的程斐瑄。
挣扎的过程中,一枚玉佩滚落在地上,程斐瑄连忙扑上去用手按住地上的玉佩。
“把那枚玉佩给我拿来!”
于是几个人把程斐瑄按住,另外两个人去抢程斐瑄手底下的玉佩。
可是不知为何,他们使出吃奶的力也没有把他手底下的玉拿出来。程斐瑄似乎格外在意这枚玉佩。樊渊当然非常熟悉真枚玉,这是程斐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后来成为了流萤尉的令符。母亲最后的遗物被程斐瑄死死按在地上,拢在手心里。
即使罗贵妃用脚踩在他的手上,他也没有把手抽走。
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看,即使痛到冷汗直流也不曾退让。
罗贵妃的脚碾在他的手背上,他反而突然笑了:“疯子。”
这笑声中充满了一种不和疯子一般见识的不屑。他匍匐在地上,却在看不起罗贵妃。如果不是她踩得他太痛了,他可能还会露出怜悯的眼神。
这一声笑彻底激怒了发疯的罗贵妃,她直接拔下发间的银簪,把簪间放在烛火火芯里炙烤片刻,然后蹲下身子,用手抬起程斐瑄的脸。
狠狠地划在他的额头边上,划出了一个奴字。鲜血从额头上流下,红色挡住了他一只眼的视线,让他不得不闭上一只眼。
罗贵妃把簪子丢在地上,快活地笑起来。
他也在笑,简直就像和罗贵妃一起疯了一样。
“她不过是我的一条狗,居然敢爬上主人家的床!秋霞,给她纹上逃奴的印迹,我要让他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罗贵妃好像在骂程斐瑄又好像是在说程斐瑄的母亲。
精神错乱的主人得命令得到贯彻。
所谓墨刑,施行的方法就是在人的脸上或身体的其他部位刺字,然后涂上墨或别的颜料,使所刺的字成为永久性的记号。
人的面部是极其敏感的,程斐瑄却已经没法挣扎了,最后他握着手里的玉佩昏了过去。
到了晚点的时候,他开始发烧,脸上布满红晕,却一直在喊冷。可是整个房间里只有昏昏沉沉的一个人,没有人管他,只剩下紊乱不堪的气息。
皇帝的其他儿子们在争权夺利内斗,皇帝自己病卧在床久不问事,作为被遗忘的皇子,他在罗贵妃的宫殿里,因为受伤而发热也不会有人过问。
“冷……”程斐瑄的眉头越发皱得紧。
如果这个时候程斐瑄彻底睡过去,也不知道明天他还能不能再醒过来了。
樊渊俯下身想抱住他,却只抱了个空,他碰不到他。
可是程斐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渐渐安静了下来,神色缓和了些许。
于是樊渊就这么虚虚靠着他,虚虚抚摸他的脸,温声道:“乖,不要彻底睡过去,要好好活着,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以后的未来相遇。”
程斐瑄的手指轻缓的动了动,好像是在挣扎,而后眼睫毛也颤抖了起来,他在试图睁开眼,而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樊渊也同时睁开了眼。
樊渊从梦里惊醒,坐起身,大量的回忆充斥在脑海里,一幕幕画面开始浮现。
樊渊急促地呼吸着,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披衣下床从抽屉里取出那枚和齐王殿下交换后的玉佩。
玉佩正微微闪着幽光。
樊渊对这玉佩太熟了,他当了十多年流萤都使,这玉作为他的令符一直在他的身边。难道自己能重生一次还是这玉佩做的好事?
还不等樊渊细想,这玉佩突然布满了裂纹,然后整个碎成粉末消失不见。
樊渊这一夜都没睡好,白日在户部的时候只能强打精神整理文书。
“君行兄,你可知焂夜郡主和你有一腿的事已经传开来!”杨述找到他的时候,樊渊正在闭目养神。
“嗯。”樊渊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杨述却很忧虑:“我觉得如果闹大了,长公主可能会去找陛下赐婚,到时候……”
“子言,你若是有空,帮渊把这些文书整理一下,如何?”樊渊微笑着温声问道。
杨述看着他的温和笑容,忍不住退了一步:“好了好了,我错了!咳咳,我来是给你说正事的!最新消息,陛下有意改革,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各府地方上要按亩均摊税赋,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
樊渊淡然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之前他还写过奏折,提到了相关的改革。
自古以来的赋税制度,都是以人丁为本,纳税大致分为田赋,户税和杂税。赋税这一块,太过繁杂容易被地方控制,世家以少数人得多数地,得利丰厚。若是改革成功,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将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世家。
没有人愿意折损自己的利益。
“所以需要重新统计各府的土地,你们户部接下来有的忙了。”
樊渊叹了口气:“渊是樊家人。”
“可你还是陛下的臣子。”杨述无奈地摊手。
“让樊家人入户部,陛下还是对世家退让了。”樊渊摇摇头,这等于给樊家一个弄虚作假的机会,看看你们樊家到底有多少诚意,会报上多少。
“如果太决绝了,恐怕实施不下去。”杨述听懂了樊渊的意思,“你这次是被夹在皇室和樊家中间了。”
“渊会去信给家父的。”樊渊揉了揉眉心,“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嘴唇不自觉的弯出一个苦笑的弧度,他皱着眉淡笑着摇了摇头。
———————————
在樊渊刚刚打算给父亲写信的时候,樊老大人的信和樊家大哥的信一起到了。
樊老大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把樊家丢给了樊家大哥。内容很简单,就是改革的事他知道了,他不想管了,反正樊家一共三个儿子都在朝廷为官,以后樊家也是他们做主。他干脆把家主之位传给老大,具体怎么处理,老大决定,他打算出门游玩去了,别找他。
大哥的信内容更简单了,只有一个字。
樊家大哥在外地当官挺久了,目前已有一子一女。这位大哥不苟言笑又老成,樊渊和他还不如和樊湛关系亲密。
看到大哥信上的字,樊渊就知道这位大哥也是个明白人,心里担忧的事放下一大半。
樊老大人想把麻烦事甩掉甩得太急,都忘了要继续叮嘱他的小儿子离齐王殿下远点了。
夜已深,风声残鸣。
温柔的星光和月色透过薄薄的璃璧洒落在眼前的庭院。
齐王连夜回京,当晚就踏着月色,风尘仆仆翻窗摸进樊渊的房间。
推开窗子的时候,衣衫随着他进来的动作淌出了一片月色。
樊渊正坐在桌前喝茶,茶有两杯,茶叶还是程斐瑄以前送的。
程斐瑄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樊渊对面坐下,痛快地喝了一口。
“茶不是这么喝的。”樊渊不赞同地摇摇头。
程斐瑄抬眸看向烛光下的樊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放过我吧,我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喝口水。”
樊渊笑了笑,自己慢慢饮茶一口。
程斐瑄的眉目染上疲倦,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像是一只在打盹的野兽。他还在看樊渊,充满戾气的眉目在昏沉烛火下显得有了些暖意。
若是让其他人来看,可能不敢相信齐王殿下能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樊渊低眉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低敛了眸子,轻轻一笑:“不提茶,就说说你进来的方式,看来你是改不了走窗的毛病了。”
“呃,这个嘛……”程斐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然后忽然瞪大双眼,激动地站起来,“君行,你想起来了?”
樊渊很想摇摇头,逗他玩一下,可是想想觉得逗齐王殿下的机会多了去了,这一次还是不要吓他了。
樊渊微微挑眉,也不直接回答:“渊得把我家的窗锁上,免得你又翻窗跑了。”
“好啊,把我们家的窗都锁上也没事!”程斐瑄高兴地扑过来,脱口而出就是“我们家”。
樊渊被他这不客气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起开。”
“我不。”程斐瑄抱着樊渊不撒手,颇有几分无赖风范。
齐王殿下真无赖起来可彻底了。
樊渊在他额头上被抹额遮挡的地方落下一吻,齐王殿下顿时手足无措,不自觉松了手,一手摸了摸被碰到的地方,红着耳根另一手指了指唇说道:“君行,这里!”
樊渊达到脱身目的,起身就去收拾茶杯:“先收拾。”
程斐瑄麻利地抢了樊渊的手头上的事,堂而皇之的要奖励。
他实在太兴奋了。
樊渊瞥了他一眼,绝不纵容:“允许你现在出去,在院子里跳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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