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不救近火。”封景荣没有被石友明的三言两语吓到,他深知打仗的要领, “更何况, 你是瞒着我的眼睛带人进来的, 这雍城里怕也没有多少你的人。”
若是此时他松了口,那就完全被石友明左右。
到时,不仅是他自己的命, 他谁的命都护不住了。
石友明笑了笑,说道:“人不多,但拿住两位的府邸绰绰有余了。”
“是吗?”封景荣举着剑,冷哼一声,缓缓道:“石将军,你这般说话,看来是想与我鱼死网破,逼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吗?”
听了这话,所有人后背都是一个寒颤,生怕在这权柄之争中,殃及池鱼。
两方顿时僵持不下,谁也动不了谁。
这是封景荣布的最后一步暗棋了,石友明的叛变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
封景荣的脑中已经细细想过了,他若真正摒弃所有在这拼上一把,赢面是绝对的。
但这样做无疑会动摇秦国的根基,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和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将军了。
他有了自己的软肋。
他要的不是孤独的九五至尊,不是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他要的是洛华活着,最好是能他一起活着。
然而此战凶多吉少,封高义更是将他恨在了骨子里。
若是输了,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封景荣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有想到绝对稳妥的法子。
眼下他心里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曾做出的一个决定。
那就是让洛华入徐宗正的门下,对外声称其是徐宗正的亲戚。
这也算是他先前与徐宗正说好,以防万一为少年备好的庇护了。
“陛下,臣廷尉丞徐之清求见!”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像一把利刃划开这焦灼的气氛。
众大臣先是一愣,随后都隐隐将目光落在徐宗正身上。
然而徐宗正的脸上却也是一副不知的神情。
没有人知道徐之清为何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情况出现在宫殿外。
“让他滚!”封高义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喊道。
他被封景荣的威胁吓得有点慌神,根本没心思应付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陛下,宣他进来吧。廷尉丞正在查国公之死。”洛中丞从了出来,开口道,“现在不正是在审这个案子吗?让他进来,兴许会有什么收获。”
“这——”见洛中丞开口,封高义拿不准主意了,又将目光望向了石友明。
见石友明微微颔首,封高义便也不再说话了。
解决完一面,接着洛中丞又转向封景荣说道,“丞相,廷尉丞不过是一个文官,他进来怕是与此案有关,或许能证明您的清白。”
封景荣眸子沉了沉,洛中丞的两段话说得可谓是互不相帮,然而却是让他不得不将徐之清放进来。
若是他放人进来,便是他此地无银三百,自己将国公的死认了下来。
封景荣不敢小觑这位洛中丞,对方到底是三朝元老,还是洛华的父亲,自然不会是无知之人。
对方藏得太深,封景荣甚至不知对方所图是什么。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摸不清洛中丞在这一局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封景荣还是抬了抬手,让前面的士兵让出了一人走的路来。
“宣廷尉丞。”
一个身着官服的清瘦身影走进大殿,徐宗正看着自己的亲孙,张了下嘴想说什么,然而最后他还是沉默了。
一踏进这大殿,徐之清的眸子就忍不住一缩,随后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按捺下心中的那份紧张。
刀剑相向,一触即发。
对峙的焦灼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只是走到这里,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次是他自己选的路。
站定后,徐之清朗声说道:“陛下,臣奉命彻查廖国公一案已有结果,特来禀报。”
封高义身子一颤,随后面上就明朗了起来,对徐之清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
“爱卿,起来,快起来,说!廖国公究竟是被谁毒死的?”
徐之清轻吐了口气,正声道:“回陛下,廖国公乃是自戕。”
全场一惊。
“胡说!”廖安洪走上前来,指着徐之清厉声道:“国公好端端的为何要生了断之心,简直是一派胡言!”
“因为国公自觉罪孽深重,故以死抵罪。”徐之清抬起头说道:“臣在国公的书房内搜到了其通敌楚国余孽刺杀丞相的铁证……还有其与先太后的一些书信。”
“你在胡说什么?”封高义愣在那里,想起之前的事,声音立刻变得虚了起来。
“这不可能!国公怎么会和楚国余孽勾结在一起!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陛下让你细查得可是国公的死!不是让你在这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的!”廖安洪大声喝道。
“是啊!这是污蔑我国公府的清誉。”一听通敌这罪名,廖安然的脸一下就白了,忙开口否认道,“我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要知这通敌可是诛九族的十恶不赦之罪。
“廷尉丞,这种事没有凭证可是不能乱说的。”石友明站出来说道。
“一个个嚷嚷什么!徐家的小子,不是说了吗?他已搜到了通敌的书信!”曹宇举着剑,不甘示弱道,“怎么就是没有凭证了!”
很快两帮的人都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起来。
“诸公皆少言一句。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如先瞧瞧那书信,再做判断也不迟。”最后还是洛中丞将两方的争斗叫停下来,随后望向徐之清,“廷尉丞,将证据呈上来,给陛下和诸公过目吧。”
“是。”徐之清俯身行礼,随后门口就又进来了位官兵,抱着一个铜匣子走了进来。
封高义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御道,他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匣子,似乎想率先打开,一看究竟。
谁想却被一把长剑拦住了他。
“陛下,且等等。”封景荣淡淡说道。
几乎是同时,石友明也掏出了佩剑指向了封景荣。
而石友明的剑也在之后,架在了石友明的脖子上。
“石头,别逼我翻脸不认人。”曹宇狠声说道。
“还请丞相先将刀放下。”石友明说道:“而且这东西关系非常,不能让你们一方做主。”
“那我们各出一人观之,最后再交给洛中丞和徐宗正二位来审定,如何?”封景荣冷声提议道,“你以为如何?”
这确实是折中的法子。蛟塘獨家。
洛中丞偏向皇帝正统,而徐宗正偏向封景荣。
但他们都知道这两位真正效忠的却是整个大秦,在大义面前都不会偏帮。
“还请丞相先将剑放下。”石友明想了下说道。
这算是认可了封景荣的提议。
“真没有想到我们三人会有今日之景。”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干脆利落,率先发下手中的剑。
随后石友明和曹宇也分别将剑收了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石友明低声回道,“不是与你为敌,而是各为其主。”
“那就看看我们谁选的路才是对的吧。”封景荣沉声说道,“赌上彼此的性命。”
石友明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洛中丞,“麻烦了,老师。”
“这事关乎大秦根基,我与徐宗正自是当仁不让。”洛中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随后又望向了徐宗正,“宗正以为对吗?”
“中丞说得是。”徐宗正行了一礼,也上前来,与洛中丞一道将徐之清呈上来的匣子打了开来。
匣子里囊括的书信不下十余封,而这些书信下还藏着一只金色凤尾的步摇。
以示公平,徐宗正和洛中丞各看一半的信件,之后再相互交换。
而廖安洪与曹宇则分别在两位老者的旁边够着头瞧着,双手不得触碰那些信件。
一封、两封、三封……
封景荣的嘴角微扬,他能瞧见廖安洪的脸色愈发苍白。
看来徐家的小子带来的东西确实是能坐实国公通敌的铁证。
“你这是——!”
突然廖安洪的将洛中丞手中的一份书信猛得抢了过来,随后仓促捏成一团,作势就要塞进口中。
“拦下他!”
闻声曹宇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廖安洪的喉咙,另一只手做拳直击在廖安洪的腹部。
廖安洪吃痛,半咽下去的信纸应是活生生得又吐了出来。
下一刻就有两个官兵冲上来将廖安洪抵在了地面上。
“这信看不得!”洛中丞大声说道,“这信定是伪造的,毫无伦理纲常可言!”
第45章
徐宗正走上前去, 将那张揉成一团的信纸展开, 虽然开头和结尾都有了些破损,但总的还是能看清这信上的内容。
谁料看完后,徐宗正整个人都愣住了, 似乎很是吃惊。
啪的一声, 徐宗正手上的信就被曹宇一把夺了过来。
“这、这……”曹宇望了眼封高义,随后欲言又止,将信送到了封景荣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