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澄邈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楚珩”二字被传到天子御前。
当今天子凌烨,先皇元后嫡子。少时登基,受制于先皇继后,即当今太后。
四年前,镇国公世子顾彦时斩太后长子齐王于澄水之滨,天子以谋反罪名诛杀齐王母族钟氏,念钟氏为太后母家,只夷三族,血洗九州,除尽齐王、太后羽翼,将天子权柄彻底抓回手中。
至此,四海称臣,凌烨真正成为大胤九州至高无上的天子。
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总是蕴藏着内里的暗流汹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四海升平只是假象,皇帝的位置坐得并不稳当,太后在看着,世家也在看着,世家与皇族的争斗愈演愈烈。
凌烨挥退传信过来的影卫,吩咐御前宫人:“把楚珩叫来。”
片刻后,一身着银色云纹滚边天子近卫服的青年入殿,跪地行礼:“臣楚珩拜见陛下。”
凌烨正在看折子,听见他请安,也不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叫了起。
楚珩起身肃立,天子也未再说什么,一时间,敬诚殿内只能听到刻漏滴答的水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一盏茶的时间悄然而过,楚珩心里有些不安,反复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就听到凌烨突然开口,平淡道:“叶星珲今日到了帝都。”
楚珩心里打了个突,回了个“是”。
天子起身,绕过御案走到他面前,缓缓道:“阿月,朕记得你也是师承漓山?”
楚珩恭敬称是:“臣师从漓山穆长老,穆长老恰是叶少主母亲。”
凌烨轻轻点头:“嗯,明日苏朗他们邀叶星珲去京郊朝园看桃花,你与叶星珲想必也很久未见了,放你一天假,与他们同去吧。”
楚珩跪地谢恩,告退而去。
凌烨见人离开,屈指轻轻在御案上敲了敲,想起刚才青年的样子,不由微微笑了下。
苏朗微笑着起身告辞:“那明日巳时,苏某备马在城南恭候叶少主。”
叶星珲听罢,脸上突然泛红,有点不好意思,略显拘谨道:“不必……我、我骑驴。”
苏朗愣了下,这一刻,叶星珲好不容易彰显的一点漓山出尘风骨在苏朗心里全面崩塌。
作者有话说:
【1.】刻漏:古代计时工具。一盏茶=10分钟,一刻钟=15分钟,一炷香=30分钟,这个我百度,发现说法有很多种,就用了以上时间。
【2.】有些人表面很是厉害,暗地里却连骑马都不会,只能骑驴。
第4章 楚珩
三月初十,阳光明媚,叶星珲一大早便牵了一头驴出发去城南。
帝都与漓山不同,春意来的早,风轻轻拂在脸上,柔和温暖。叶星珲心里有些惬意,幸亏来了帝都,在漓山,一阵风都能冷死个人。然而叶少主丝毫没有考虑到冷死个人的寒风已是一个月以前的漓山了。
出了城,叶星珲骑在驴上,慢悠悠地往前晃。昨日他婉拒了苏朗为他准备马车的提议,声称出来就是看景的,坐在车里有什么意思,坚决要骑驴。
现下,他看着城南官道两旁东风吹柳,芳草初阳,正所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决定是多么正确,自己是多么明智。
这种洋洋自得之意在他看见前面和苏朗、韩澄邈骑马并立的人时,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星珲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坐马车不好吗,骑什么驴?真是蠢透了。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眉目如画,眸似辰星,一袭衣冠胜雪坐在马上,说不出的肤白貌美,却又没有丝毫的女气,是一等一的好看,眼里带着点盈盈笑意正看着他。
然而此时此刻,叶星珲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的念头。他赶着驴上前:“楚师兄,你怎么来了?”
楚珩笑了一下,揶揄道:“来看你骑驴。”
这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星珲哪里还能忍,瞬间恼羞成怒:“师兄!”
楚珩见师弟气得要从驴上跳起来了,有点心疼那驴,只好开口说:“好了,陛下允我休沐一日,出来陪你玩。”
星珲还是不忿,嘴里念念有辞。
韩澄邈纵马上前,像是在解围:“朝园离这不远,两刻钟就到了。庄子里有马场,少主可以去试试。”
话音刚落,楚珩却一点不配合的笑出声来,这下坏了,星珲更恼了,恨恨地瞪了一眼楚珩和韩澄邈,一鞭子抽在楚珩马上,“快滚吧你。”
苏朗只觉得这少年一改昨日的清隽孤高,眉眼生动起来,全是活泼可爱,他纵马上前,话里不知不觉带些许纵容道:“别理那俩,我陪你一同过去。”
星珲可算找到个有点人性的,抬头巴巴地看着苏朗:“你真好。”
少年眼里闪闪发亮,仿佛有万千星辰,此刻却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苏朗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不多时,四个人到了朝园。
朝园的桃花开得真的很好,不愧是帝都一景,放眼望过去,粉粉叠叠,美得像是仙境,微风拂过,满园生香。
三人利落地下了马,只剩星珲一个人慢腾腾地准备从驴上翻下来,楚珩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样,不由出言刺了他一句:“你都半步归一境了,轻功飞也飞的下来了,磨蹭什么呢,白学武了。”
一旁的苏朗韩澄邈听见“半步归一”四个字,心里微动,互相对视了一眼。
知道这少年武道境界高深,只是却不想他已是注定的归一武者,漓山,确实是不容小觑。
星珲听见楚珩这话,气得果真直接从驴上飞下来,落地立刻开口:“半步归一下不来怎么了,我又比不上你……”
却见楚珩面色微沉,眼中似有深意。星珲立刻改口:“又比不上你,精通骑射,我就是不会骑,再说我这不下来了吗。”
楚珩嫌弃:“不刺你一句,我看你这会还下不来。”
星珲气得呲牙咧嘴:“你等着,我早晚把这事告诉大师兄,你老欺负我。”他特意加重了“大师兄”三个字,一脸鄙夷地看着楚珩。
楚珩丝毫不觉得羞愧,眉毛一挑:“大师兄?告诉了也没用,他又不会请旨来帝都。”
“怎么不会,说不定就来了,他不来,你难道就不会回漓山了?”
“行,那你等着他给出气吧。”
师兄弟二人斗嘴,有心人也听着。
叶星珲口中的“大师兄”是大乘境武者,漓山东君姬无月。
东君似乎从未出过漓山,因而外界只知东君复姓“姬无”,单名一个“月”字,“姬无”这个姓氏在九州只是个小姓,名声不显。
按照辈分,听叶星珲称他一句“大师兄”,听起来,东君似乎也是年轻一辈的子弟,但是九州武道传承千年以来,出过的最年轻的大乘武者是宜山书院的太元道祖,道祖二十六岁入境大乘,最终臻至大乘境大圆满,是千年九州第一武者,也是九州所有武道修行者崇敬的典范。
世人只知漓山这位东君是大乘武者,只是现下年龄几何,几岁入境大乘,师从漓山何人,是何模样,一概不知。
按辈分算虽是年轻一辈,也许是漓山某位不为人知的太上长老弟子,想来年纪却也要过而立了。
只是乍听闻东君可能会来帝都,韩苏二人不免心下一动。
一行四人往朝园里面走去,缓步穿过桃花林,到了跑马场。
星珲拽着楚珩去选马,央求他教自己骑。
楚珩不耐:“就跟骑驴一样的。”
星珲却也不恼,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楚珩无法,只得亲自去给他选马,瞧了半天,选了一匹看起来很是温驯的红马给他,师兄弟二人便互相吵闹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马场的另一边。
四下无人,星珲勉强勒住马,一时间神色有些严肃。
星珲眯眼:“听说师兄筑基了?”
楚珩点头:“嗯,日前刚到筑基圆满。”
星珲闭眼又睁开,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挺好。”
楚珩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星珲咬牙:“你开心就好。”
楚珩点头:“嗯,不然呢?”
星珲叹气:“师兄,以后难道还要我罩着你?”
楚珩点头:“嗯,靠你了。”
叶星珲死死盯着楚珩的一双眸子,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丝羞愧难安,然而看了半天,只从里面看出四个大字:心安理得。
楚珩见他一脸不情愿,故意问道:“书离在漓山怎么样了?”
星珲听见这个名字就脸色一垮:“师兄放心,你的事我绝对不往外说。”
楚珩点头,表示满意。
星珲耷拉着脑袋:“明天我去一趟钟平侯府,昨日已经回了帖子。”
楚珩点头:“楚家也邀你了?阿歆阿琰这些年还不错,只是晨风零雨,久别情疏,我与他们到底是疏远了。”
星珲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楚珩点头:“嗯,不妨事。”他又侧过脸看着星珲似笑非笑:“小孩子不要总是唉声叹气的。”
星珲气炸:“小孩子?你也不比我长几岁!再说我那叫唉声叹气吗?我那明明是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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