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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但说时不与他,他却偏还要生事。河南府通判钱遵道文采风流,诗词出众,素来为人所称道!偏是南宫霁要说钱词滥调,毫无新意。此言传出,纵然钱遵道大度,一笑了之,然其下一干趋势者却怎能罢休?除了拿此指他轻妄,更是在日常多处为难!因而一时,南宫府的日子如何,自可想而知。
  好在翻遍洛阳城,他南宫霁尚有一人可亲近,便是张放!张放当初进士及第赴任西关,距今已两载有余,当下因功授广安军判官,推官洛阳。虽说权职不高,好在其性情豪迈,结交甚广,与太守钱遵道私交尚可,因而还可暂为故友解些困扰。
  再说张放入仕日短,自然少积蓄,虽出身世族大家,然生性清高,不欲乞助家中,因而当下只在城南近郊赁下一间小院暂居,虽说每日来去府衙远了些,却好在清雅闲适。
  南宫霁常来此与他小酌,二人谈山论水,心境倒是由原先的郁郁渐转为开阔。
  这日自张放处出来,夜已深,街上往来行人稀疏。南宫霁微醺,正昏昏欲睡,忽觉身子一颠,险自轿中飞扑出去!顿惊醒,睁眼见轿帘正掀开,凑着昏黄的灯火,瞧见张令其那张带忧色的脸,心中自不悦,道:“怎回事?”
  令其回道:“灯火昏暗,轿夫不经意踢到了块石子,郎君可还好?”
  南宫霁扶额:“头痛得紧,赶紧走罢。”
  放下帘子,又闭目养神,耳内所闻,只隐隐的脚步声,夹杂着远处模糊的人声。一阵下来,睡意却是渐渐消退了。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到洛阳后,他各处皆受约束,为免节外生枝,便一向少出门,定要出去时,也必然轻车简从:近处多走去,远些的一乘小轿,一两小僮跟随便是!而说来他所以有今日,那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越凌!
  回到数月前,接旨那一刻,南宫霁如何也不信那人会这般对他!欲入宫一问究竟,却不得许,因圣旨命他即刻启程!
  五内俱焚!不过数日之前,尚在景福殿与他交心,何至于区区数日后,便仓促将自己驱离?!甚连缘故都不令知晓,教人如何心服?!
  他定要入宫面陈,来宣旨的内官裴元适无法,只得悄悄告知,此乃先帝遗诏所定,实是连今上也违逆不得!
  南宫霁心顿凉彻!先帝之意,自不能违逆!然而,临别却为何连一面也不愿赐见?只一道冰冷的圣旨便将人打发出去!或许,是未免外议纷起:他方登位,根基不稳,自要谨慎行事,以免落人口实!然即便是将自己做了一枚弃子,却也无妨传达两句宽慰罢!但这般,实令人心寒!也罢,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早些了去这段孽缘,远离汴梁这实非之地,于人于己,皆算得好事。
  轿子落下,南宫霁探出身,随口问了句:“甚么时辰了?”
  令其答:“将近子时!听闻夫人尚在候您。”
  南宫霁听闻,却一言未出,径自向内行去。
  令其尚不知趣,紧随在侧,低声又道:“郎君今夜不妨去瞧瞧夫人,您已许久未去过了。”
  南宫霁依旧不言,反是加快了脚步。待将到居处晨晖堂时,才缓缓道:“今夜不去,你教人去桂华阁说一声。”
  令其只得称是,犹豫了一下,又道:“那,扶柳斋是否也要去传个话?”
  南宫霁挥挥手,显是不耐烦:“随你。”
  扶柳斋的柳娘子乃是南宫霁新纳的侍妾,原是个官妓,诗词歌舞无一不通,也曾名噪洛阳,南宫霁初见之乃是在通判的府宴上,当日酒过三巡,带着醉意与钱通判玩笑,讨要此女,未曾想那钱遵道竟一口应允,当晚便将此女送过府来!话已出口,自然不好收回,况且这柳氏也确是招人怜爱,南宫霁便欣然笑纳了。
  朝云得知此,自是气恨难平!这柳氏一入府,便极尽魅惑之功,颇讨郎君欢心,这般下去,她这正室夫人早晚或遭厌弃,教人如何还能安然处之?因而处处与她为难。
  柳氏虽面上不能如何,私下却总在郎君跟前哭诉。眼见美人梨花带雨、悲啼嗔怨,南宫霁如何不动容?只是他自知有愧,并不好直言朝云的不是,只能偶尔寻机点拨两句,亦是不轻不重,然朝云如今也学会了装痴作傻,或缄口不言,或推诘下人,终是令人无可指摘。只是一转过身去,便又变本加厉,直折磨得那柳氏苦不欲生,真正是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时日久去,南宫霁自便厌烦了,索性不再问此间之事,对那柳氏也冷淡不少。朝云见此,心中的怨气便也渐为消减,日子反是安宁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新荷
  一场夜雨过后,城郊小院满目凌落。黄花遍地,枯叶纷飞,昭示着这个秋日已近尾声。
  夕阳余晖里,一个青色身影正房前屋后忙碌着,侍花弄草,洒水扫尘,似已入忘我之境。
  猝然间,院门轻响了下,惊动了那正专心扫落叶的人儿,停下活计侧耳细听,竟倏忽面露喜色,忙跑去开门。
  首先入内的是一蓝衣男子,朗声笑道:“有客到了,还不速去相迎?”言间故意侧开身,让她看清身后之人!
  女子眼波一转,假嗔道:“官人今日请了南宫官人来,怎不与奴家知会,也好早作准备。”言未尽,脸已先红。
  见此,那随在蓝衣男子身后之人笑道:“今日前来只为与张兄小酌,但有酒便好,又何必教你多费心!”
  女子见他这般说,倒也从容不少,且笑答:“此物断然不缺!奴家这就去给二位备下。”言罢便小跑着去了。
  此二人,自是张放与南宫霁!青衣女子则是张放新收入的婢女新荷。
  新荷口中说无准备,然临到开席,却是大小五六碟,荤素具有,还另备两小碟酸梅干,与他二人解酒之用。
  南宫霁尝了几样小菜,赞道:“几日不见,新荷的功夫可又见长了!”又转谓张放:“我为张兄荐这一管家,张兄可还合意?”
  张放但笑:“南宫兄的眼光,哪会有错!说来自新荷来后,我那两个老家人着实是得了福,莫说洒扫,便是挑水浇园这等重活也教她一人揽下了!遂依我说,若由她来做这管家,定能服众。”
  新荷忙红着脸摆手:“官人莫取笑奴家了!奴家当日落难,幸得二位施救,又不嫌弃奴家粗笨但为收留,奴家实无从报答,但为宅中分担些活计,自是应当!且说在我们农家,这些活计是日日须做,人人做得的!倒是那些个粗重农活,奴家实是无计。。。因而当初才不得不与我那兄弟。。。”言至此,似是触到了伤心事,一时垂眸似哽咽。
  张放见状忙道:“罢了罢了,此旧事,本不应提起,此系吾之过,便自罚一杯,向你赔罪。”
  新荷自道不敢。南宫霁便乘机圆场道:“说了两句话,酒却凉了。”
  新荷忙道:“奴家这就拿去热了。”言罢便端酒往后去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南宫霁望着那抹飘出门的浅绿,竟有几分出神。
  张放笑道:“南宫兄若是有意,不如将她纳进府中?”
  南宫霁教人猜中心事,耳根不禁有些烫,嘴上却道:“此言可不能乱出!我便罢了,新荷是良家女,虽说曾因生计无奈沦落,然却是出淤泥而不染,若是听你此话,她可不羞愤死。”
  张放也不急与他争辩,拈起颗梅干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然眼光却一直停在对坐之人脸上。
  南宫霁教他看得不自在,垂眸道:“张兄出此言,莫不是自有此意?”
  张放嘴角轻一扬:“若是南宫兄果真无意,那我收了她也未必不可。虽说吾与她名上是主仆,实亦是清清白白,然外人却未必这般看!何况新荷年岁也不小,若是出去,未必能寻得如意人家。”
  南宫霁自未料到他竟这般爽脆,一时倒有些失了主意,便借醒酒之故起身踱了两圈,才缓缓道:“我看,还是问问新荷自己罢。”
  张放道:“那是自然!然想来依她的性情,你我若是有了定夺,她自会顺从。你若有意,大可直言,毕竟你与她相识在先,她于你的感激自也甚于我,只是莫要这般含糊下去,因她等不得!”
  南宫霁沉吟半晌,道:“当初汴梁郊外一面之缘,未曾想来到洛阳还有相见之日,此也未尝不是缘分!然而,此时。。。”
  话未落,却见门帘一挑,原是新荷端着热好的酒进来了。南宫霁的话自在此刻止住!倒是张放笑道:“倒酒!”
  夜已深。
  临散,张放忽道:“南宫兄若是为难,愚兄倒有一策。”
  南宫霁一怔,心中自清楚他所指为何,但为沉吟。
  “洛阳城里闲宅不少,南宫兄若是用度还宽,不妨给新荷置间如何?她长久在我处,并非上策。”那人淡淡道。
  斟酌片刻,南宫霁点头:“容弟回去一思。”
  赁间宅子,若是选在城郊,花费应是不大,况且还能避开家中,免得朝云得知又横加取闹阻挠,倒是上选!只是。。。心中隐觉有几分愧对张放,毕竟当初新荷蒙难,是他鼎力相助才得化解,且他对新荷,本是存意,若非因了自己。。。说来知己好友间,本应相让,然偏是此事,却令人为难。。。让,自是君子之度;然若不让,却也有不让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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