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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故人来[重生] (时还读我书)


  因为,他曾害死过你。哪怕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有所不同,哪怕我已经不再是天子,可我还是不敢赌。
  上一世,他派了两个人去北境监军,一个是陈岭,另一个,便是这个郑扉。上一世,陆玦便是死在这两个人手里。
  那时候他自作聪明自认眼光稳准,觉得郑扉平日里做事谨慎仔细,又不好使阴损毒辣的手段,于是便派了他去。
  可这次,他偏偏看错了人。他精力都用在前朝,对后宫到底了解不深,郑扉偏偏就是个伪善毒辣之人。上一世的那日,他毒杀陈岭,又拿了郑扉去审,才知道,郑扉根本就是自己想要陆玦的命——最大的原因仅仅是他自己对陆玦的私怨,之后才是因为,他觉得谢乔忌讳陆玦,杀了陆玦他会更容易得谢乔青眼,更方便往上爬。
  审完了,他才知道,郑扉在御膳房当差时,曾害死过一个宫女。害死这样一条人命,仅仅因为那宫女平日里性情看起来最是胆小怕事,郑扉对她起了邪心,想同对方结对食,便找了机会威逼于她,可那小宫女平日里看着那般胆小的人,那时候却尽了最大努力去反抗,郑扉一个“不小心”,一条人命便没了。那时候他便心狠手辣,只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对方的尸身抛进了冷宫里的一个池塘。
  阴差阳错,郑扉总觉得陆玦知道他的这桩往事,是以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在他眼里,一个小小宫女的命自然算不了什么,可他了解谢乔,他知道谢乔若知道了这桩事,便绝不会饶他,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那位子,他不想每日胆战心惊,更不想给自己留任何一个隐患。所以,他刚出了金陵的城门,便打定主意,绝不让陆玦活着回来。
  可是——谢乔埋在陆玦怀里,呼吸突然乱了一瞬——可是,他的陆玦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人的腌臜事,陆玦那般磊落坦荡的性子,若是知道,早就上书奏报了——哪怕天子那时忌他甚深,他也照样会上书,他不会让这样一个人留在天子身边,更不会要一条无辜的性命枉死。
  他的陆玦——谢乔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他的陆玦,那时就那样死在那两个卑鄙小人手里,而他谢乔是帮凶,是他亲手,把那样对陆玦有着莫名而深的怨恨和嫉妒的两个人送到他身边。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这两人,可却一直找不到。陈岭不说,郑扉想来这时还未入宫。可他没想到,在今夜会那般巧合地碰到他,更没想到,他会恰巧撞上他去处理尸身——那袋子里装的哪里只有动物的内脏,只怕,还有那具尸体。算起来,郑扉这时入宫应该时间还不长,根基也不深,可在这般情况下,他都敢去威逼欺辱比他更弱小的人,这样想来这人该有多心狠手辣,上一世他能把这事压这么许多年不被发现,这人胸中又有多少心机,所以,他绝不能让他活下来。
  感觉谢乔身体暖回来一些,陆玦便放开他,他拉着谢乔起了身,朝那个已经咽了气的太监扬扬下巴,道:“说罢,你为何要杀他?”他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可理由总要问问清楚。
  谢乔的唇线向下抿着,他看向陆玦,道:“有两个理由。可我只能说一个。”
  陆玦一扬眉,便抬手弹了下谢乔的前额,道:“乔儿又有秘密了。”说罢他却一笑,道:“就说那一个。说罢。”
  谢乔指指那放在池边的麻袋,道:“那里面,不仅仅有动物的内脏,还有一个姑娘的尸身。”郑扉心思缜密,想来会将动物内脏一同放进去,只是为防路上有人发现好找措辞罢了。
  陆玦瞳孔一缩,立刻卸了笑。他大步走到池边,半蹲下来便利落地解了那麻烦,又不顾脏污,将袋口的血腥内脏拨到一边,果然,一个姑娘青白的脸露出来,额上满是血迹。
  陆玦看着那姑娘,眸子里面溢了寒意。
  半晌,他道:“杀人凶手虽已死,这事却要查清楚,如此才对得起这条人命。明日我便请陛下派人查。”
  谢乔看着他眼里的愤怒和寒意,看吧,这才是陆玦,他绝不会允许在人命的事情上晦涩和绕弯子。
  “好。”于是,谢乔看着他道。
  ……
  第二日,天子从谢乔陆玦那里知道此事震怒,便立刻派了杨肃去严查来龙去脉。皇后知道此事,除整顿宫纪外,又派人找到了那姑娘的家人——他们是她的亲人,除了补偿,自然也该知道她发生了何事,那姑娘也该回到她的家乡安葬。
  这事情吩咐下去,谢铮看着谢乔,又道:“他今日便要去大理寺看沮渠浑。”
  “他”是谁在场的人自然知道,谢乔瞳孔一缩,便道:“我同他一起去。”
  陆玦看谢乔一眼,到底没开口。
  谢铮点点头,面上浮出一个笑,道:“这样也好。”
  大理寺。
  丹漆这日戴上了那面银质的面具,但那日大殿之上,群臣自然都看到了他的脸。顾望那日也在,自然也看到了。
  他眼里带着温度看谢乔一眼,又看向戴着面具的使臣,道:“二位请随我来。”说罢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戴着面具的青年在面具底下似笑非笑地看向谢乔,道:“小王爷,走罢。”
  这称呼让谢乔眉头微皱,他看青年一眼,还是道:“好。”
  沮渠浑这样特别的人一般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一路上都有蜡烛,是以虽暗了些,到底走得顺利。青年负手走在这地道里,闲散得仿佛是在庭院里散步。
  谢乔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走过一道狭长的地道,顾望便将他们带到一间牢门前,他开了门,道:“这里便是了。”他看向谢乔:“你们进去我会再锁好门,你们好了喊人便是,我来接你们出去。”
  谢乔点点头,便和青年一起进了那门里,顾望面带寒意看那牢里被绑在架上此时正低着头的犯人一眼,便出去了。
  沮渠浑听到动静,便缓缓抬了头,露出一双阴狠的眼。
  “好久不见,王爷。”丹漆毫不在意地对上他的眸子,道。
  沮渠浑一看到丹漆,面目便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缚着他的铁链晃啷作响,他狠狠挣扎着,大声想说什么:“你、你——”说着又看到谢乔,眼睛转向丹漆时便睁得更加狰狞:“你果然是个叛徒!你果然是个叛徒!”
  丹漆吃吃笑了声,也不答,只是道:“大王要我出使大盛,赎你回去——”
  沮渠浑一滞,面上便泄出几分真实的喜意和感动——谢乔看着他,这人,是真心敬爱他的兄长。
  丹漆欣赏这副样子欣赏了半晌,才满是坏心地开口道:“大王说了,能将你接回去最好,若不行,他要我替他看看你,让我给你捎带一句话。”顿了下,丹漆开口,那声音被刻意压低,又微微沙哑,仿佛要将人诱入深渊:“他说,他之前同你说过的话,是他唯一的执念,他此生定要实现,希望你能帮帮忙。”
  听到这话,沮渠浑面上的表情猛然凝滞住,他睁大了眼睛,那眼里却已经没了喜意,只留茫然的空洞。
  谢乔看着便眉头微皱,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可具体却说不上来。
  半晌,沮渠浑抬头看看昏暗的屋顶,哑着嗓子,道:“王兄,我知道了。”
  丹漆上前,沮渠浑也只是静静看着他,再不挣扎。丹漆面具下的脸上浮出一个诡谲的笑,他整理了下沮渠浑的衣领,又退开,道:“王爷,我后天便要回北凉了,我们后会有期。”说罢又看向谢乔,道:“小王爷,完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谢乔皱着眉头看向他,丹漆也任由他看,半晌,谢乔终于道:“好。”
  ……
  到了地面得见天光,谢乔有些不适应地微眯了眸子,丹漆看向他,道:“今日事已毕,若无什么事,在下告辞。”
  谢乔深深看着他,仿佛要透过面具看透他此时的表情,终于,他哑着嗓子道:“不要走,留下来。”
  青年顿了下,那面具下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笑声停下来,青年用那双毫无笑意的眸子透过面具直直对上谢乔的眼,认认真真道:“不。”
  说罢,便转身离去。
  谢乔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殿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来,谢乔转过身,一个人的脸便出现在面前。谢乔一笑:“言瑛?你被分到了大理寺?”
  言瑛不知想起什么,面上浮出一个笑,道:“是,下官现下在大理寺管理卷宗。”说罢顿了顿,他又道:“厉大人知道殿下今日要来大理寺,便要我带给殿下几句话。”
  谢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你说。”
  言瑛也任着他看,道:“大人说,殿下若想留那位在金陵,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那人要做的坏事,到底最终都未做成,也未酿成什么惊世大祸。大人还说,他说这话并非是看那人顺眼,只是因为那人也同样是陛下放在心上的弟弟。”
  兖州贪粮案与他无关,安王也早晚会谋反,他推安王那一把,勉强点说甚是是帮了他忙,他厉鸣悲介意的是他当初要对天子不利,可,若那人走了,天子重情,定会自责难过。留那人下来,天子和谢乔不能做坏人,他便来做,他自会好生防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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