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延昭瞪了萧玖一眼,目光严厉,萧玖呵呵笑着,装作没有看见。
饭后,萧玖与钟朔与姜延昭谈了些宫中境况,也知晓了沈贵妃产子一事。
姜延昭道:“陛下龙颜大悦,赏了沈家不少,刘贵人也削了位分禁足了。”
萧玖笑道:“不想沈贵妃这样大胆,她突然小产,宫中还未做好准备,自然忙乱,沈昱便有可乘之机,行事更加方便。刘妃倒是意外之喜,多年前她还是贵妃一党时助沈娴不少,如今她宫中太监与庄静‘私通’,沈贵妃自然容不下她了,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姜延昭也满是快意,他道:“是,天道轮回,没有放过谁的道理。”
钟朔不便插嘴他们的家事,只是静静听着。
姜延昭道:“不想殿下这样快,到了临邺没多久便查出蹊跷。”
萧玖道:“哪里,北宁出力多,账本还有军营中诸事都是北宁处理,我不过看了看账本罢了。”
钟朔连忙道:“臣不敢,多亏殿下聪慧。”
萧玖笑道:“舅舅不必在意,北宁本就是这个脾气,不爱听夸赞的。”
姜延昭附和道:“驸马自然是极好的,不慕虚荣,谦虚谨慎。”
萧玖又道:“我这儿有一份名册,都是沈昱的手下,明日舅舅查了项诸,顺便将沈昱的人也一同拔掉,胡人不知何时动作,还是尽快扫除障碍为好。”
姜延昭道:“很是,趁机处理了刘祊,断沈昱一臂,过了年便可张罗三皇子入户部一事了,如此甚好。”
萧玖也满意,笑着看向钟朔,钟朔却刻意避开了他。
说完了话,萧玖正准备叫惜文带姜延昭去客房,冷不防他却道:“我与殿下许久未见,有些想念,不如殿下再与我这个做舅舅的说几句?”
萧玖愣了下,想到他大约是要兴师问罪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初二,他道:“我也想念舅舅的,北宁,你且先去,我与舅舅说几句话。”
钟朔垂首走了,萧玖带姜延昭去了书房。
惜文点了灯退下。
姜延昭叹了口气坐下了。
他道:“那戒指是怎么回事?”
萧玖笑道:“舅舅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姜延昭试图自欺欺人,“或许殿下是为行事方便才给了这样关乎性命之物。”,这戒指并不是全如萧玖说给钟朔的,有一点他没说——若是戒指的主人下令杀了萧玖,那暗卫也是会照办的,有这个戒指的人才是手握大权之人,萧玖是送了一条命出去。
萧玖道:“不是,今日我的情意,舅舅想必也看到了,今日我便是想说,皇位之争,我放弃了。”
姜延昭痛心道:“殿下怎么不明白?那是个男人!再好也是个男人!你不要同你母亲一样糊涂,为了一时情长,坏了大局。”
萧玖心平气和的:“我知道,我明白,我就是同母亲一般糊涂,我想要他,所以只能对不起舅舅,对不起姜家。”
如此直白而坦荡。
姜延昭一口气闷在胸口,道:“我们费尽心力谋划十几年,为的便是殿下能够荣登九五,如今殿下说放弃便放弃了?就为了一个钟北宁?”
萧玖道:“正是,舅舅先消消气,此事是我愧对姜家。”
“舅舅说多年谋划,为的是我,更是为了母亲,萧玖看在眼里,无不感念。”
“我母亲在宫中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因为她奋不顾身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或许舅舅不懂,可我与北宁相处越久,便越能明白当年母亲是何种心境,母亲葬身宫闱,所以舅舅想为母亲报仇,想让我做那人上人。”
“我知晓您难过,恨我母亲所托非人,可是舅舅,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做了皇帝,我会快乐吗?就像多年前的母亲一般,如果所嫁之人不是倾心之人,那么地位再高也不会多么欢喜罢,我没想到当初走了这一步棋,最终会把自己搭进去,可我不后悔。”
姜延昭不能接受,“若来日事成,你有无上的权柄,那你与钟朔之事自然没人阻拦,为何非要放弃?”
萧玖笑了笑,“敢问舅舅,那一日,真的由得我么?史上的帝王,有哪一个保全了心爱之人的?且北宁生来便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虽然他不爱说话,性子沉稳,可我知道,让他陷在佞幸的名声中过一辈子,抹杀他所有的才华,那比死还难受!他应是恣意潇洒,不该为了我遭这样的罪。”
“那我问你,你怎么办?你百般为他着想,可知他会有半点感激你?你若是养了只白眼狼呢?若是他就想借你的势往上爬呢?钟家如何境地也不需我多说,他是嫡长子啊,你为他弃了皇权富贵,可知他会为你弃了钟家?”
萧玖毫不在意,“他不必为我弃钟家,钟家是他的责任,我自会荫蔽钟家,他为我着想已经够多,此次该我为他做些牺牲了,不过是皇位,不要也罢。”
“若是北宁真是为了得我荫蔽才如此,我也愿意。”
姜延昭看着眼前萧玖信誓旦旦的样子,与多年前执意入宫的妹妹相貌渐渐重合,那个美丽的女子隔着时光也是如此坚定的样子,她道:“若是陛下真是为了拉拢姜家才如此,我也愿意。”
忽然一股子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喃喃道:“你与你母亲,真是一样的疯。”
萧玖道:“是了,听人说,我与母亲是相似的,只是母亲所爱非人,我却不是。”
“我知道钟朔是为了我,不然他为何来这荒凉苦寒之地?为何在军营中多番算计?为何事事纵容我?他没图谋我什么,他就是喜欢我。”,想起那日钟朔看到他腰间的伤时落的泪,萧玖神色温柔起来。
萧玖掀了下摆,隔着书案郑重跪在姜延昭面前,吓得姜延昭立马站了起来要拉他,他挡开了姜延昭的手,“我幼年丧母,是舅舅待我如亲子,种种照料,萧玖此生不忘,可钟朔,他是我决不能舍弃之人,萧玖绝不回头,还请舅舅原谅。”
他一身女子的打扮,头上步摇叮当作响,妆容也厚重,直挺挺跪在姜延昭面前,想想他这些年的境遇,吃过的苦,哪怕是铁打的心也不好受。
姜延昭心里难过,他这个外甥很不容易,来日未知,现下有个喜欢的人照顾他也好。
半晌,姜延昭无奈把他扶起来,道:“依你吧,从小你就主意大,我管不了你,只有一句话,别走你母亲的老路,”他又教导道:“再喜欢也不能把戒指送出去,这可是你自己身家性命。”
萧玖道:“舅舅放心,北宁与皇帝不同,他必定不负我,且我除了戒指,也没什么别的珍贵的好送他。”
姜延昭讽刺道:“算了罢,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先把心意都捧出来了,自己长点心,别遭人骗了。”
萧玖自信道:“自然,多谢舅舅。”
姜延昭不欲多说私事,想了想又道:“那你打算将……留给萧珙?”
“是,所以还请舅舅在朝堂上多加照顾。”
“我先前还疑心你为何将他送进户部那种地方,如今看来,你竟早就决心了。”
萧玖道:“北宁犹豫颇多,我不过断了自己的后路,好叫他放心。”,也好叫他接受自己的情意,让他明白自己不是玩弄他感情。
又绕回了钟朔身上,姜延昭实在不想多听了,便道:“时候不早,殿下先去歇息,其余事,待临邺事了再作商议。”
萧玖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他点头道:“是,舅舅也好生歇息,客房中用度皆是最好的,舅舅有什么需要便说,随时有人候着的。”
时候不早,萧玖开了门,风过,门外树影簌簌而动,灯笼也摇晃着投下光影。
萧玖亲自送姜延昭去了客房才回了屋。
屋内炭火正旺,钟朔在内室等着他。
萧玖往钟朔身边一坐,头靠在他肩上,心想,本殿下为了你什么也不要了,就给本殿下靠一会儿,待会儿再推开也成。
谁知钟朔竟没有闪躲,还伸手揽着他,将他头上的钗环一一取了下来,放在案桌上。
萧玖见他没有躲,便得寸进尺,在他颈间蹭了蹭额头,将脸上的粉都蹭到他脖子上,拽了拽他垂下的一缕发丝,撒娇道:“北宁,我累了。”
钟朔耐心哄他道:“那臣给殿下洗脸好不好,殿下坐着就好。”
虽然有些疑虑,可这是钟朔头一回主动要给他洗脸,萧玖想也没想就道:“好。”
于是钟朔亲自去打了热水,又掺了凉水,兑成正好的温度,用布巾沾了水给萧玖擦脸,一点一点,仔仔细细,萧玖本来的眉眼在他手下慢慢清晰起来,一双含情的眼中只有他。
擦完后,钟朔帮萧玖散了头发,又梳顺了,才拧干了帕子,将自己颈侧的粉给擦净,萧玖忽然道:“北宁,我这里好像没擦干净。”
钟朔便转头去看他手指的地方。
却被萧玖在脸上啄了一下。
萧玖忐忑地等着钟朔的反应,钟朔却犹豫了一下,起身端着盆子出去了。
萧玖:这是报复,这一定是报复……
钟朔马上从外边回来了,他快走了两步,抓住坐在榻上的萧玖的手,将他按在了榻上,猛地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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