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安排的亭亭当当,就要看老天何时给他这个可乘之机,当年孔明在三江口借东风,他刘裕也要重蹈覆辙,借来一夜东风,烧尽桓氏的基业,烧光桓氏的野心。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既然桓玄已经走到三者全无的状态,那么也该由自己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了,何况北府兵的兄弟们,都在抛家舍命的追随着自己,一切确实也该有个结果了。
黄沙千斤埋骨辞,长风万里破军兕。
天道有时注定了一些人的结局,若是有人曾经在万事开始之前就预知到了,那么逆天改命,想要躲过一些灾祸,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又会回到抉择点,重新面对不同的灾难,因为万物循环往复,冥冥中皆有注定。
只是世间英雄往往不会顺应天道,而是偏要逆天改命,而至于身后的因果报应,他们便不再关心了。
等待东风的人,不知为何,都是如此简单,就会被相助。刘裕也终于等到了这刮起东风的一天,于是,他没有遗失天机,即刻命何无忌、刘毅帅军南北夹击桓玄的逃亡方向,又命刘道规在正面放火,并大肆掩杀,而他自己则是绕道江陵堵塞住桓玄回退的道路。
刘裕的大军刚刚有所动静,令他更加顺心顺意的事情来了。本来指望依靠着桓玄这棵大树好乘凉的殷仲文,终于忍不了桓玄事事听从谢珝的安排,消极怠战节节后退,还让出了建康城,在这殊死一战前,竟然遣退了大部分兵马,让他们以各种原由把守边塞要地。
而自己身边只留下亲兵,如此空虚的后方,又怎能保证胜利,明明是在将自己的命拱手送与他人。他殷仲文怎么能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他还有多少荣华富贵没有享受,高官厚禄在等候。
于是他趁乱强行命人将安帝与安帝皇后保护起来,走险要小路,将二人护送回建康城。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切如此顺利,看似巧合,却都在一个人的眼里,只不过,这个看透了大是大非和生死的人,不屑于理睬这奸佞之徒,便由他去了。
于是当刘裕动身江陵城之时,得到了两封密报。其中一封是谢重弥留之际并没有半句言辞留下,便追随他的先师与世长辞了。另一封则是,殷仲文将帝后送回建康城之事。
谢重师徒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助他夺取了天下的三分之一,而这殷仲文又叛逃桓玄,送来了这又三分之一,接下来,只剩自己灭掉桓氏逆贼,将这最后的三分之一装入自己的囊中。
观完此二封密报,刘裕站在山头,望着刚刚烧红的一片夜空,仰天长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完结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鞠躬。
第93章
桓玄想过如果自己和谢珝放弃生的希望,由着自己的失败被写入史册,却不曾想过丧失军心的队伍会败的这样惨,而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全部葬身在这块焦土上。
最后一战前,他已经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前秦对晋朝江山不稳的虎视眈眈,已然开始在边疆滋事扰民。借助这个理由,他甚至已经将绝大部分的将帅派往顾恺之处,任其调遣阻拒祸乱的秦军。
而留在身边的部队,只有桓氏代代相传的铁甲军和一些本就存有些异心的将领。铁甲军是誓死要保护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不可能离开他身边的人。而那些存着异心的将士们,则是大战之时,就会自行选择叛逃,留出一条生路来。
自己想要放弃生,不该也拉着人陪自己死。特别是有一个人,就算他已然决定了要陪自己一道去,他也是万万不舍得的,所以,他的铁甲军还有最后一个用处,护着那个人安全的离开。
战局在东风起的一瞬间,似乎超出了桓玄的预计,本来想借着安帝在手的底牌拖延一些时间,却被殷仲文捷足先登,主动将这二位送回了建康城。这样时间就更加紧迫,自己对生死无阻畏惧,可是谢珝绝不可以葬身在此处。
他今日就是拼了全部军士的性命,也要救出心上之人,原本退回江陵城的计划显然也走不通了,为今之计只能铤而走险,走水路送谢珝去第二方案的晋安,再南渡夷州,方可保万全。
想要从何无忌的手下送走谢珝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全部将士的拒死力拼,不过如今的情势这样严峻,就是那些本想叛逃的兵士,也都怕葬身火海而奋勇杀敌。既然定好了方向,桓玄便下令,全部军士向南奋力拼杀,势必要让全员都能上撤退的船只。
何无忌果然没有辱没舅舅刘牢之的威名,在全军将士拼死护着桓玄谢珝登船之时,他也是发了狠的人来斩人,佛挡杀佛,一路之上,斩首桓氏数名大将,眼看着就要追到口岸上。
正在紧迫之时,却杀来一另一名红盔红甲的小将,不必问,此人正是刘敬宣。不知是哪处军情报告,一听说桓氏要从南面顺江而逃,他便飞奔而来,势必要亲手将仇人正法。
何无忌见刘敬宣亲自引兵前来,便了然于胸,知道他这是要亲手斩了桓氏,以报他父亲之仇,顺便拿下头功,以此为基础再次提出为刘牢之平反。本想与他合兵一处,共同讨伐,而杀红眼的刘敬轩却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
刘敬宣独自杀到江边,追赶桓玄军马,而何无忌则是让自己的部队沿路屠杀桓玄部队所余下的士卒,随后再赶到江边支援。他何无忌心中也是有顾虑的,若是自己做了这先头部队,抢了头功,将来舅舅平反不成,定是要与这位弟弟反目成仇的,不如拱手相让。
刘敬宣追到江边时,却看见只有三艘敌军的大船,离口岸不远,像是等待自己般,缓速的前进着。也不管是不是桓氏的疑兵之计,他单枪命人用快船追了过去,直奔三船中最大的那艘主船。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见到敌军船只追赶的三艘船,并没有拿出强攻硬弩阻挡他的去路,却仍然像是天子微服出游般,闲闲散散,慢慢悠悠的向前驶着,没有任何的危及感,也没有任何的恐惧与忧虑,全然不在逃亡的状态。
刘敬宣的船很快便贴上了主船,并带着几个兵士快速用钩锁攀爬便上了甲板,令他更加吃惊的是,这船上并没有见到兵卒的身影,只有两个令他化成灰也能认出的人。
封尚今日的穿着很惹眼,身着三军统帅才配穿戴的金盔金甲,若不是对这张脸过于熟悉,定是要以为站在刘敬宣对面之人,是那该死上一万次的桓玄。而他的身边则是一身白衣,仙气凛凛的童儿,他这一番装束,也颇为奇怪,十分里有七分神似他的主人谢珝。
还没等刘敬宣反应过来,封尚倒是先发话了。
封尚道:“敬轩,这几日未见,你的气色凌厉多了。”
刘敬宣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着刘敬宣对准封尚的胸膛一枪就刺了过来,封尚既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挡,依旧背着双手,站在原地,用微笑的表情盯着他。
若说刘敬宣有了七分的杀意,见他此情此景,也狐疑了起来,眼见着枪尖已经刺入了这金甲之内,甚至感受到了皮肉被刺破的触感,他终于手下留了情。
封尚被刺了一枪,身型有些晃动,嘴角也流出了汩汩血水,却接着道:“怎么,面对杀父仇人,还是下不去手么?”
刘敬宣道:“让你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童儿道:“封尚与你父亲的死,可有什么直接关系?”
刘敬宣道:“闭嘴,不然现在死的就是你。”
童儿笑笑道:“封尚在你父亲死的时候,还失去记忆在那个偏僻的小渔村,你当时也在,不记得了么?”
刘敬宣道:“你住嘴!”
童儿又道:“你父亲死的时候,我们三人是在一起的,这你心里清清楚楚,你是怎样活着从司马道子的魔抓下抽身的,你也清楚,只是现在一切坏事都发生了,你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已。”
刘敬宣道:“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们的阴谋?一个道姑是怎么有天大的本事,去救一个关键的人质?你们早就安排好了,休想再蒙骗我!”
童儿道:“一个道姑既然没有力量去救你,又有什么门路能去害你?”
刘敬宣道:“你们的诡计,不要以为支妙音已死就可以死无对证了!”
童儿道:“设计谋去骗你的并不是现在你看到的二人,而真心去救你的,却是你用枪去刺的这个人。”
刘敬宣笑着道:“真心?你们这群狗贼哪里有半点真心,还不是把我父子二人做跳板,兔死狗烹。”
童儿道:“你的父亲可曾有真心降过桓氏,你难道会不知?如果他最后没有叛逃又怎会身死他处。”
刘敬宣吼道:“你住口,是你们逼死我父亲的,是桓玄狗贼,夺了父亲的兵权职位,再逼死我父亲的。”
童儿道:“天下初定,此时拥兵自重,意欲何为,你心里比我清楚。你父亲手下的刘裕不也是如此么,只是他背叛你父亲的更早,在假借寻你之时,就领兵逃遁,等待时机去了。”
刘敬宣道:“是谁逼死我父亲的,我心里清楚,哪轮到你在这里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