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谢二郎瞪谢建芬一眼,掉头就走。
里正跟着就说,“行了,都散了吧。”
“就把她绑在这儿?”
不知谁问了一句,里正看一眼骂骂咧咧的谢建芬,叹气道,“她只是个开始。”
“什么意思?”打算回家的几人停下来。
里正:“方圆百里只有咱们村会做油皮和薄豆腐,她在城里看到二郎和三郎找过来,其他人在城里看到伯文,”瞥一眼小七的大伯和二伯,“和他们,会不会也找过来?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太久,你们的亲戚也得找过来。”
“照你这样说,天天都得来一出?”
里正摇摇头,又看一下谢建芬,“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厚脸皮。”
“是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求人还一副我求你是看得起你的样子。”谢琅开口道,“改天你们家的亲戚拿着布,拿着肉找过来,可比现在难办。”
里正点了点头,赞同谢琅的说辞。
“那,要不咱们别做了?”
众人同时转向说话的人。
那人被看得连连后退,给自己一巴掌,“我脑袋犯浑,你们就当没听见。”
青黄不接的时候豆制品最好卖。可以说运出去多少能卖多少。哪怕只是豆腐。
谢伯文愿意一天跑两次,上午卖自家的,下午卖村里人的,即便谢伯文明确说他得赚一点,村里人也乐意。
家里有豆子的一早就把豆子拿出来,准备挑豆子泡豆子,根本不可能同意就此停掉。
再说了,都知道他们村的人会做豆腐,因此停下来,麻烦照样会来。
里正瞪一眼说话的人,就对众人说,“真碰到像三郎说的那种,你们不知道怎么讲,就推到我身上,让他们来找我。”
“推不掉呢?”
里正:“就把做豆腐的法子告诉他们。”转向谢建芬,“豆腐磨成浆,滤掉豆渣煮熟,把加了水的盐卤倒进去,放到木板里,随便用什么东西压一压就行了。做出来是他们的本事,做不出来咱们也仁至义尽。”见谢建芬面露喜色,“盐卤加多了,吃死人也和咱们没关系。”
人情社会,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近亲。
像谢建芬这样的好拒绝,但大部分人都要脸,村里有些人更是欠着亲戚的钱和情,真为此找上门,一个字不说也不现实。
谢琅也了解这点,就开口说,“里正说得对。比如春娥的婆婆,她若做出油皮和薄豆腐,我相信你们不会怪我当初多嘴。我也一样,你们把做豆腐的法子说出去,你们的亲戚做出油皮来,我也不会怪你们。”
“有人偷偷教呢?”谢广小声说。
谢琅笑道:“油皮多的跟萝卜白菜似的,你家赚不到钱,多嘴的人别说赚钱,卖都卖不出去。”
正如谢伯文所言,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也只是比邻居或亲戚稍微好一点。远远做不到一天一顿肉,身穿细麻衣。
在养蚕里谢三郎家算很有钱的了,谢琅把房子建起来,也把家底掏空了。八成人家都不如谢琅,谢琅不讲,村里人也不敢断了自己的财路。
里正环顾众人,“三郎说的话都听见了?咱们村握着做油皮和薄豆腐的法子,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被她知道,你们就等着穷一辈子吧。”指一下谢建芬。
“我呸!”谢建芬朝他吐口唾沫,“你不说我也能做出来。”
里正:“那是你的本事,跟我们无关。生意被你抢去,我们也认。”说完转身就走。
谢琅见状,就回屋做饭。
谢建业下意识跟上去。谢琅听到脚步声,停下来回头看去,“有事?”
“没,没什么事。”谢建业有事,可他见谢琅面无表情,就扭头说,“大郎,做豆腐去。三郎还没做饭,我去帮他烧火。”
谢琅本想从江山图里放点温泉水,见他跟进去,就用凉水洗漱一番,蒸三碗鸡蛋羹和两个黄面饼。然后才说,“大伯,我没做你的饭。”
“你伯娘做了。”谢建业一边打量他的神色一边试探道,“你姑家离这边挺远,你姑丈一时半会来不了,你看是不是把她弄屋里来?”
谢琅一边给小七洗脸一边问,“弄屋里干什么?”
“绑在那路口上,着实不好看。”谢建业期期艾艾道。
谢琅挑了一下眉,嘲讽道:“她都不要脸,我也没必要给她留脸。再说这话你不该问我,绳子是二哥系的,二嫂和伯娘同意,你把她请回家,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谢二郎的妻子冯英和姚桂芝不可能同意,谢建业才来找谢琅。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把她绑屋里,不是给她松绑。”谢建业道。
谢琅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伯娘同意,我没意见。”
谢建业顿时没话了。
谢琅见灶上冒烟,给小七擦擦脸就说,“去把虎子叫出来,我们吃饭。大伯,我就不送你了。”
“三郎……”谢建业一动未动。
谢琅放下面巾,看着谢建业,冷声道,“你是我大伯,我尊重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今天这事你敢偷偷向她服软,我明天就搬去城里。我会打铁会做豆腐,有王仲卿一家帮衬,不出三年我就能在城里挣一份家业。”
谢建业脸色骤变,慌忙站起来,“三郎,三郎,别生气,我这就回家,我什么都不说,这就走。”起身就往外走,路过谢建芬身边下意识停下来,张嘴想说什么,一想到谢琅的话,转身继续往家去。
谢琅看一眼他的背影,冷哼一声,把小老虎的鸡蛋羹倒它碗里,就端着碗到外面,“小七,把草垫放地上。”
小孩立刻把草垫扔到地上。
谢琅坐下,他跪在谢琅面前。
“我先喂你。”谢琅瞥一眼不远处的谢建芬,舀一勺鸡蛋羹,吹两下塞小孩嘴里。
小孩吧唧一口咽下去。
谢琅眼角余光注意到谢建芬的嘴动了一下。
“小七,好吃不?”谢琅用正常音量问。
小孩连连点头,抿抿嘴露出一排小米牙,“好吃。三爷吃。”
“我等一下再吃。”平时都是小孩自己吃,今天谢琅选择喂他,就是为了馋谢建芬,“还有更好吃的,想不想吃?”
小孩忙不迭点头。
“那我们吃过饭就把鸡杀了。”谢琅道。
小孩脸色大变,大声说:“不行!”
“又出事了?”谢广小声问他爹。
谢伯文走到墙角听听,没听到谢建芬的声音,“应该不是。”却又不放心,“你爬墙头上看看。”
“为什么不行?”谢琅明知故问。
小孩认真地说:“鸡下蛋,不可以吃。”
“咱家有只母鸡老的不能下蛋了。再不杀了吃,它就死掉了。死在半夜里,天亮臭了就没法吃了。”谢琅看着小孩,“没法吃只能扔粪池里。不然会把咱俩毒死的。”
小孩急忙说:“我不要死,三爷也不要死。”
“那要不要杀?”谢琅问。
小孩抿抿嘴,犹豫好长时间,又权衡许久,“杀吧。”
“别不舍得,等天暖和了咱们再喂几只。”谢琅把碗递给小孩,“杀一只鸡,我们可以吃到明天,挺合算的。”
谢广从墙上下来,把他听到的说给谢伯文听,“我记得三郎叔家的鸡才两三年,难道是我记错了?”
“明摆着故意说给他姑听的。”谢广的娘小声说。
谢广往西边看一眼,“为了气他姑,杀老母鸡?犯不着啊。”
“今天换成你姑,你就不这样说了。”谢广的娘道。
谢伯文听得直皱眉,“我姐没那么不要脸。”
“我打个比方。”谢广的娘见他生气,便说,“碰到谢建芬那样的,我是三郎我能气晕过去。杀只鸡算什么,没杀人已经很好了。”
谢广看向他爹,“要不咱也杀一只?”
谢伯文看向他妻子。谢广的娘不舍得,可一想最近赚了不少钱,“晌午杀,等你回来再做。”
“也不知三郎叔什么时候杀。”谢广很是好奇。
谢伯文:“真为了气他姑,吃过饭就得杀。”
饭后,谢琅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就去烧热水。
水烧的滚烫,谢琅叫小七出去等他。
小孩走到门口,谢琅拎着大刀,挑一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
宰掉,倒热水把鸡身上浇个遍,谢琅就端着盆出去,在粪池边把鸡收拾干净。随后去屋里搬几块砖,把用来炖汤的陶盆放在砖上,加点盐直接在门口炖。
谢伯文一家三口很好奇谢琅什么时候杀鸡,听到隔壁有大动静,一家人走出来,看到谢琅往陶盆底下塞木柴,无语又觉得好笑。
谢广看一眼他爹,我过去看看。
“别多嘴。”谢伯文提醒他。
谢广点点头,到谢琅身边就问,“三郎叔,要不要我爹给你留两块豆腐炖鸡?”
“不用。你娘给我的油皮还没吃,等一下用那个。”谢琅用蒲扇扇一下活,就冲他努一下嘴,“赏你个鸡脖子。”
谢广笑道:“谢谢三郎叔。不过不用了,我家今天也杀鸡。”
“是吗?”谢琅当真意外,“什么时候杀?拿过来咱们一起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