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
谢琅嗤一声,“行了,少相互推卸。”转向里正,“谢广一家三口种二十亩小麦不现实。但我们可以种二十亩黍。”长安百姓种的黍就是糜子,可以磨成面,做黄面馍馍,“那东西秆结实,不遇上大风大雨都不用怕。天晴了收上来放屋十天半个月再打也没事。不像小麦,堆在一起三天不脱壳就会发霉。”
里正仔细想想,“可以是可以。”指着大路对面的五六十亩荒地,“除了你爹娘收拾的那一块,其他地里都是石子,有你做的犁和耙也不好收拾。”
谢三郎家的房子和麦地在路东边,其实路西面还有他家六亩地。
早年三郎的爹把房子建在这边,就是因为离地比较近。后来三郎的爹娶了三郎的娘,两口子没事就收拾路西边的荒地。一开始种高粱。地养好了,石头没了,才种黍,也就是糜子。
糜子比小麦晚,耐旱易成活,谢琅也就没管那块地。
里正提到,谢琅下意识回想关于那块地的记忆,“里面没大石头?”
“好像没有。”里正也不清楚。
谢琅:“那就好办。有了我的犁和耙,比如谢广家,他爹犁地耙地,他和他娘闲下来,就可以捡石头。第二天一家三口再捡一天,再用耙过一遍,就可以用这个背篓播种了。”停顿一下,容里正消化消化才问,“您老说是不是?”
里正点头,“是的。”随即看向大家,“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可以。可是地里那么多小石头,会不会把犁和耙弄坏?”
里正看向谢琅。
谢琅摇头:“不会坏。你们用了大半天,没发现我的犁头很厚,耙上面的铁钉很粗?”
谢广他爹连忙说:“谢广,把耙扛过来。”
谢广把耕耙翻过来,众人看过去,上面的铁齿都是四四方方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铁片。
“牛又走不快,真有特别大的石头,没到跟前你们自己就能看见。”谢琅道,“看到那么大石头还往上撞,犁头坏了也活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微妙。
里正不禁皱眉,“你小子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好听你们听吗?”谢琅反问。
众人噎住了。
谢春娥却忍不住开口,“三郎叔,照你这样说,也不能给我做耙了。若是被山黄里的人学去……”后果有点吓人。
众人听出她潜意思,齐刷刷转向谢琅,都希望他拒绝。
谢琅想笑,“你们以为看一眼就能做出来?”
“难道不是?”里正问。
谢琅:“我的犁头和耙齿拿下来都能当兵器。兵器懂吗?”
“就你懂!”里正瞪着他道。
谢琅点头,“比您老懂。”
里正扬起巴掌:“你小子——”
“爹,爹,正事当紧。既然山黄里的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那回头就让三郎给春娥做个耙,咱们继续说荒地。”里正的大儿子连忙抱住他爹的胳膊。
谢琅往后退两步,离他远点,免得老头儿出其不意给他一巴掌,“咱们村有几头牛?”
“算上你我两家的有六头。”里正大儿子道。
谢琅:“等雨下下来,六头牛同时下地,一天能不能犁好?”
“你若能做出五架犁,算是你家的,一天足够了。”谢广的爹说。
谢琅笑着说:“你们不掏钱买,我是不会做的。”
第16章 小奶虎暴露
谢广的爹噎住。
其他人也无语了。
“我买!”里正没好气道,“另外四家有牛的,我替他们做主,买你的犁。”
谢琅笑道,“那回头犁好了,有牛的一家分五亩。我家的那份给我大伯。其他帮忙犁地的人平分,大家觉得怎么样?”
去掉三十亩,还有二十多亩,哪怕一家分一亩地,这一亩也是白捡的。
众人眼中一亮,纷纷看向里正,让他表态。
里正看向谢琅。
谢琅笑道:“你们先别高兴太早。犁地用我家的牛,耙地别想。不过耙可以给大家用。用坏了也不用你们赔,但以后别想再用我的东西。”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不知谁说一句。
谢琅也不生气,“你们知道就好。找我做犁和耙的时候,别想让我给你们便宜点。对了,拿什么样铁,我就给你们做什么样的犁。”
“这话怎么说?”里正忙问。
谢琅伸出两个拳头,“比如两块这么大的铁,好铁能做一个犁头,差的连半个都做不了,那我只能给你们做个调羹那么大的犁喽。”
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已。
里正虚点点他,“都没你心眼多。”
“随我爹娘。”谢琅道。
里正噎住。
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琅笑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东边和南边的荒地就不管了?”谢广忍不住开口。
众人往东南方向看。
那边有四十多亩荒地,其中一半地质不错,地里也没石块,可不论种什么,都会被山上的野猪祸害,村里人虽然想起来就觉得可惜,也没人敢再种东西。
里正便问谢琅,“你怎么看?”
“我确实有个主意,就怕你们觉得没必要。”谢琅道。
里正:“说说看。”
渭河位于养蚕里正西方,里正虽是古人,也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挖沟的时候就让村里人从东南方往西挖,直直地挖到渭河边。
山脚下是荒地,挖沟的时候山脚下那段就没挖。谢琅便说,“咱们再往东南挖一里,用竹子把山上的水引下来,一来挡住部分野猪,二来咱们可以在里面养些鱼,谁病了不舒服了,也不用去渭河抓鱼。两全其美。”
“这也是个主意。”里正仔细想想,“渭河的水被山黄里的人喝干了,咱们也不用担心没水。可是野猪还能从南边进村。”
养蚕里东南边的山很大,要想把山和土地完全隔开,还得再挖一条东西向的沟。
谢广便问:“还挖沟?”
谢琅摇了摇头,“太麻烦,也没必要。”
“那怎么办?”
谢琅:“好办。还用竹子。”见众人没明白,“那片荒地外围种七八排竹子,用竹林挡住野猪,里面栽上桑树,养蚕。”
“这个主意好!”
养蚕里的妇人都会养蚕,由于离山近,山边有桑树,也就没人想过栽桑树。
说到种桑树,谢琅也想起一件事,“还可以在沟边种桑树,桑树离水近长得好,桑果和树上的虫落到水里还能养鱼。指不定过两年,沟里的鱼咱们自己都吃不完,得拿出去卖。”
“真到那时候就好了。”里正不禁说。
谢琅轻笑道:“多撒点鱼苗,还是有可能的。别忘了,您老以前也说咱们自己没法打陶井。如今咱们一次打八个。”地里六个,村子两头两个,“搁一个月前,您敢信吗?”
里正张了张口,瞪一眼谢琅,“还不是你小子鬼主意多。说起来,你小子怎么——”
“开窍了。”谢琅不敢让他说下去,“说实话还得谢谢山黄里的人。若不是他们给我一闷棍,疼的我想哭,我也想不到从山上引水。”
“三爷,三爷,不哭。”小孩伸手抓住谢琅的大手。
谢琅低头看到小孩眼中的担忧,鼻子微酸,倒险些哭出来。
里正看到他眼眶泛着晶莹,忍不住别过脸,问周围的人,“你们是怎么想的?”
“三郎说的我们都赞同。只是咱们挖的那条沟离咱们将近一里路,山黄里的人晚上去偷鱼,咱们也不知道。”
渭河离养蚕里五里路,山黄里位于养蚕里西北方,直线距离四里。以致于山黄里离渭河很近,来养蚕里偷鱼不如去渭河抓。
可离渭河较近的那段沟渠,离山黄里不足一里路。
谢琅往北面看了看又看,“我记得咱们当时挖沟的时候把这条路挖通了。”转身指着南北向的大路,“现在是用几块木头做的桥?”
“是的。”谢春娥道,“我来的时候就是从木头上过来的。”
谢琅:“堵上。”指着东南方,“在这边沟里养鱼。”
里正看向其他人。
“那得堵长一点。”谢广的爹说,“再在沟北边种上两排竹子,一直种到山边,再把那边修陡一点,他们就不敢下去了。”
谢琅笑了。
里正不解:“你笑什么?”
“因为我还有个主意,就怕你们说我太毒。”
里正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山上有野猪、豺狼,山黄里的人不敢往里面去。外面这段咱们就在沟里放上一些竹箭。咱们不往外说,山黄里的人不知道,只要他们敢下河摸鱼,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想象一下,到河里就踩着竹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狠!
谢琅看到众人的表情不禁笑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了,没了。”众人连连摇头。
谢琅转向里正:“要养鱼,那条沟还得再挖,至少得挖出水来。不然指望山里的水,得到秋才能养鱼。”